第188章 政客魏相的第一戰(zhàn)
魏相又一次見到了屠岸賈。 屠岸賈站在三丈之外,生硬的說道:“君候說了,讓你不要忘記你的責任!” 魏相沉默片刻,道:“擊敗上卿郤缺這樣的一個任務交給一個下大夫,是否有些過于兒戲?” 屠岸賈惱火的說道:“怎么,難道你要違抗君候的命令?” 魏相笑著招了招手,道:“屠岸大夫,你且過來,我有些好東西給你看。” 屠岸賈身體一動,瞬間消失在了魏相的視線之中。 屠岸賈的果斷出乎了魏相的意料之外,以至于魏相右手之中的手弩剛剛舉起就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目標。 黑暗之中傳來一聲輕笑,隨后一切歸于平靜。 魏相沉默片刻,臉上也露出笑意:“果然不愧是能夠在趙宣子追捕下依舊能隱姓埋名二十年的屠岸賈。” 魏相轉身就去了趙朔的營地,將剛才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趙朔。 聽到屠岸賈未死的消息,趙朔的臉上也露出了幾分遺憾的表情,但很快這種遺憾就變成了認真:“君候想要立公子據(jù)?” 魏相道:“正是如此。屠岸賈就是晉侯拿出來的誠意,只可惜臣晚了一步,沒有殺死他。” 趙朔笑了起來:“屠岸賈只不過是一支只能藏在陰暗之地的老鼠罷了,今后有機會再除去便是。倒是君候,他憑什么覺得我們趙氏會支持公子據(jù)?” 魏相沉默片刻,道:“因為趙孟如今只是下軍佐,也因為所有人都在提防著趙氏。” 趙朔冷冷的說道:“君候并非蠢材,他所挑選的公子據(jù)自然也不是庸才,如果讓一個聰穎的君候上位,對所有卿族都是威脅。” 魏相道:“確實如此。但趙氏如今只不過是六卿之中排名最末的卿族,對公子據(jù)君權的威脅遠遠小于排名前幾之人。只要公子據(jù)確實足夠聰穎,那他就會聯(lián)合趙氏先對付郤氏、荀氏甚至是士氏這些排名靠前的卿族,然后才會考慮對我們趙氏下手。” 趙朔深吸了一口氣,道:“若公子據(jù)有朝一日對士氏下手,你該如何?” 魏相道:“士伯乃我外舅,我當竭盡所能保住士伯,爭取讓士伯在上卿之位善終。一旦士伯逝世,即便士燮進入六卿也是末尾,自然不會被公子據(jù)視為目標。” 趙朔道:“那若是公子據(jù)對我趙氏下手呢?” 魏相笑了起來:“到那個時候想必趙孟也成為上卿了,是否要行當年宣子舊事,還不是全憑趙孟之意?” 趙朔沉吟良久,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我為何一定要選一個聰穎之人,而不是選擇像昔年靈公一樣的糊涂蟲呢?” 魏相同樣正色以對:“因為只有真正的聰明人才會放下仇恨和趙氏合作,糊涂蟲只會在上臺之后立刻聯(lián)合郤氏、荀氏對趙氏進行復仇。” 趙朔嘆了一口氣,看向魏相的目光突然變得無比復雜:“你是何時變得如此狡猾的?” 魏相恭恭敬敬的朝著趙朔行禮:“回趙孟,所謂在其位謀其政,中庶子魏相要有中庶子的樣子,大夫夏相自然也要有大夫的樣子。” 趙朔楞了一下,隨后放聲大笑。 “未將趙氏嫡女嫁你為妻,絕對是我趙朔這輩子最為錯誤的決定!” 從趙朔處回來,魏相走進營帳,一腳踢在了已經(jīng)呼呼大睡的士燮屁股上:“起來了!” 士燮嗖一下蹦了起來,看了看桌案上的漏刻之后頓時勃然大怒:“現(xiàn)在是睡覺的時間,你踢我作甚?” 魏相十分嚴肅的看著士燮,道:“你現(xiàn)在馬上回到外舅的身邊,告訴他君候隨時將薨,讓他依照之前說好的方法行事。還有,這幾天沒有什么事情就呆在你們士氏營地之中不要出門一步,明白嗎?” 士燮哦了一聲,有些不滿的看著魏相:“你是不是舍不得你的那些人參酒?” 魏相沒好氣的翻了一個大白眼:“自己帶上兩壇,滾回去!” 看著屁顛屁顛抱著兩壇酒離去的士燮背影,魏相的臉色慢慢變得無比凝重。 郤缺,一個看似平平無奇,但卻能夠得到趙盾欣賞力壓中行林父繼承上卿之位,能在翻手覆雨間將晉侯、荀氏、趙氏等晉國政壇強大力量玩弄得團團轉,將整個晉國最高權力牢牢掌控在手中的人。 很難有人能想到,將死的晉侯竟然會把擊敗上卿郤缺的希望放在一個剛剛晉升為下大夫的年輕人身上。 這是政客魏相的第一戰(zhàn),魏相……不允許自己以失敗開場。 突然,一陣尖銳的鉦聲傳進魏相耳中,他下意識的站了起來,拳頭先是握緊,然后又松開。 晉侯姬黑臀在繼位七年之后于扈邑走完了自己的整個人生,享年四十九歲。 謚號“成”,后人稱“晉成公”。 鄭國,匡邑境內(nèi)。 紅旗招展,戰(zhàn)車的車輪緩緩碾過馬路上剛剛冒頭的青青草地,在春雨過后顯得頗為泥濘的土地上壓出兩道深深的車轍。 晉國主將中行林父立于不停前進的戰(zhàn)車之上,注視著東南方向的土地。 再過十里左右,中行林父所率領由晉、鄭、曹、衛(wèi)等諸侯所組成的兩萬三千聯(lián)軍就將進入陳國境內(nèi),正式開始對陳國的征伐。 這一戰(zhàn)中行林父信心滿滿,自認為勝算十足。 在中行林父戰(zhàn)車身后大約八九輛戰(zhàn)車的位置就是中行庚和智罃所在的戰(zhàn)車,此刻智罃一副摩拳擦掌的表情,對著身邊的中行庚笑道:“兄長,馬上就要進入陳國境內(nèi)了,這一次我定要好好作戰(zhàn)奪取軍功,也讓那個狂妄的魏相知道話是不能隨便亂說的!” 對于魏相的預言,智罃依舊耿耿于懷——雖然中行林父和智首說了不要計較,但智罃還是結結實實的挨了一頓揍。 中行庚點了點頭,突然咦了一聲,看著一名從馬車旁邊策馬狂奔而過的騎士:“那不是……莫非有什么大事發(fā)生?” 片刻之后,中行林父看著手中的急報,身體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一旁的智首心中頓時產(chǎn)生不妙的預感,問道:“仲兄,發(fā)生了什么事?” 中行林父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君候……薨了。” 智首大驚失色:“這……那我們現(xiàn)在應該如何是好?” 中行林父看向東南方向那近在咫尺的陳國土地,臉色變幻不定,最終狠狠的一咬牙,沉聲道:“馬上傳令下去,全軍停止前進!還有,你馬上帶著庚兒和罃兒回返扈邑,去找……” 中行林父突然出現(xiàn)了明顯的遲疑和猶豫,但最終他腦海之中的理智戰(zhàn)勝了自尊心,還是將那個名字說了出來。 “……去找魏相!” ------------- 《魏書·始皇帝本紀》:成公七年,盟諸侯于扈,將薨而不肯閉目,乃召始皇帝。 晉侯曰:“諸子中唯據(jù)賢,可繼位。然恐郤伯阻撓,奈何?” 始皇帝曰:“君候勿憂,臣有計矣,必不令郤伯得逞也。” 晉侯喜曰:“大夫真國士也。” 乃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