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政客魏相
當魏相是一個兒子的時候,他是一個讓老爹又歡喜又憂愁的兒子,就和這個世界上的大部分兒子一般無二。 當魏相是魏氏一員之時,他是一個非常出色的魏氏中庶子,雖然也讓魏氏付出了一些代價,但也讓魏氏拿到了遠超代價的收獲。 當魏相是趙朔家臣之時,他盡心盡力的為趙朔謀劃,殺了胥克,幫助趙朔打贏了柳棼之戰,保住了邯鄲,幾次三番的想要除掉原同、屏括和樓嬰這幾個毒瘤。 那么,當魏相變成了夏氏宗主的時候,他又該成為什么樣的角色呢? “首先,我要變成一名政客。”魏相對著身邊天天跑來蹭吃蹭喝并從來不付飯錢的士燮說道。 燒烤配酒的誘惑是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抵擋的,士燮當然也不例外,此刻兩人正蹲在一個火堆旁邊,對著烤架上正滋滋作響的rou串大快朵頤。 士燮一口將一串脆骨吞入口中,咬的咔嚓作響,嘴角滴著汁水道:“你總是這么喜歡自創詞匯……政客這個詞語聽起來含義就不是很好。” 魏相笑了起來,將手里已經開始散發出香味的小羊腿翻了一個面,邊烤邊道:“你不覺得這個詞語非常的恰如其分嗎?政客政客,這個政壇什么時候有過真正的主人?周天子、諸侯、卿大夫,所有人都只是客人罷了?!?/br> 士燮哦了一聲,信手將已經光溜溜的木簽扔到一邊,雙眼牢牢的盯著魏相手中的羊腿,道:“所以,你的政客之路打算怎么走?” 魏相伸手拿起一根木箸在羊rou上插了幾下,笑道:“首先當然是要混個卿當當,然后如果可以的話再混個上卿,然后幫助大晉把秦國滅了,再把楚國和齊國弄殘,讓天下萬國來朝,應該也就差不多了?!?/br> 士燮咦了一聲,驚奇的看著魏相:“你也想當第二個趙宣子?” 魏相嘿了一聲,拿起旁邊的花椒粉灑在羊rou上,道:“我更喜歡夏武子這個稱謂!” 士燮一邊朝著魏相手中剛剛考好的小羊腿伸手,一邊高度評價了魏相的這個想法:“好高騖遠!” 魏相毫不猶豫的將士燮的手拍開,狠狠的咬了一口香氣四溢的小羊腿,并以一句經典名言還擊:“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士會不知什么時候走進了這座帳篷之中,對魏相的這句話做出了十分高度的評價:“此言大善!” 士會看到魏相手中的烤羊腿,眼睛頓時一亮。 片刻之后,士會滿意的打了一個飽嗝,將已經啃干凈的羊腿骨扔到一邊,伸手在士燮端來的一盆清水之中凈了手,滿意的對識相的長子點了點頭,這才向有些幽怨的魏相道:“不就是吃你一個烤羊腿嗎,你看看你那副模樣!好了,晚點老夫讓人再殺只羊,你給老夫全烤了吧?!?/br> 魏相怒了:“君子遠庖廚,外舅可不能得寸進尺!” 士會奇怪的看著魏相:“誰說的廢話?當年文公和你大父等人流亡諸國之時,露宿荒郊野嶺自己動手打獵是家常便飯,若是真的遠了庖廚早餓死了,哪里生得了你說出這種混賬話?再說了,你剛才不是烤得很起勁嗎?” 魏相突然發現自己這個穿越者或許能夠解決很多問題,但解決不了和老爹同樣麻煩的老婆他爹,于是主動岔開話題:“外舅事務繁忙突然來此,想必是有大事發生吧?!?/br> 士會點了點頭,臉色開始變得認真:“你之前說得沒錯,君候已經病重了。” 雖然都知道晉侯的身體不行,但之前所有人都覺得晉侯至少還能撐到中行林父勝利的消息傳回來,至少也能撐到回絳都之后,然而事實證明晉侯身體垮掉的速度遠遠出乎了大家的意料之外。 在結束了扈邑之盟后,晉侯先是宣稱身體不適需要休息數日,于是大家就在扈邑停留了五天。 五天過后,晉侯的身體不但沒有好轉,反而病情加重,甚至都無法起床了。 郤缺就跪在晉侯的榻前,面帶悲傷。 這座晉侯的寢殿里就連空氣中都帶著濃重的藥味,但卻對晉侯的身體完全于事無補。 趙盾篡公族之權的標志就是在二十年前的扈邑之盟上以晉國上卿的身份大會諸侯,二十年來晉國國君從未再有任何機會,直到如今晉侯同樣大會諸侯于扈邑。 當二十年的夙愿完成之后,一直強撐著的晉侯也就再支持不下去了。 晉侯看著郤缺,很吃力的說道:“郤伯,本侯……將去矣!” 郤缺聲音有些哽咽:“君候莫出此言,有醫者悉心救治,應當很快就能好轉了。” 晉侯嘆了一口氣,道:“本侯的身體本侯自己知曉,郤伯……是時候討論一下大晉的下一任君候了。” 郤缺沉默片刻,道:“不知君候屬意哪位公子?” 晉侯吃力的說道:“公子據為本侯長子,性情沉穩。公子莫為本侯幼子,天資聰穎。此二人皆可為君,郤伯可命人詳查此二子,再與諸卿商定人選便是。” 郤缺神色微微變幻,好一會才道:“老臣領命?!?/br> 晉侯長出一口氣,慢慢的閉上了眼睛,片刻之后他的鼻息慢慢變得悠長,顯然已經睡去。 郤缺站了起來,恭恭敬敬的朝著熟睡之中的晉侯行了一禮,然后輕手輕腳的退了下去。 又過片刻,雙目緊閉的晉侯突然緩緩開口:“屠岸大夫何在?” 宮殿的陰影之中,屠岸賈走了出來:“臣在此。” 晉侯的胸膛吃力的起伏了幾下,然后緩緩說道:“去、去找魏相,告訴他……只要能挫敗郤缺,幫助據兒上位,他從此就是大晉公族的頭號功臣!” 屠岸賈的臉上閃過驚愕和不解的表情,不過這些表情在他的臉上僅僅是一閃而逝,他很快就恭敬的點下頭來,沉聲道:“臣領命?!?/br> 屠岸賈也離去了,宮殿之中再一次的安靜下來。 在宮殿的正中央擺放著一個銅制虎盤香爐,絲絲的熏香煙霧正從青銅虎的虎爪之下裊裊飄出來,然后慢慢消散。 生命到了最后,終究是如云霧一般漸漸散去,再無絲毫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