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未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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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容襲去赴宴之前,他瞧見了在忙活著收納各種傳信的蘇久,于是便將人給叫住,半是吩咐半是提醒地說了兩句,這才踱步出府,坐上馬車進宮了。 蘇久揣摩了一下容襲的話,一時間沒有完全摸得著頭腦,于是便轉身去找玉染。 玉染確實如同她對容襲說得那般,去了廂房找剛剛安置好的云陸。玉染走進廂房的時候,第一眼瞧見的便是云陸正坐在桌案前的椅子上,只不過并非正襟端坐,而是直接斜身側坐著,大半個身子都近乎背對著玉染。他一手搭在椅背上,兩條腿翹得舒適。 云陸的腦后長長的墨發(fā)與白色的布巾糾纏在一起,而那一身墨黑色的錦衣是剛剛玉染叫人給送來之后新?lián)Q上的,若是撇開他那獨特不羈的坐姿,單單只是看這一個背影,或許也能夠讓人覺得此人必定樣貌不凡,是個豐神俊朗之輩。 現(xiàn)下的玉染已是換回了一身女裝,一頭原本束起的墨發(fā)也簪上了發(fā)簪。反正云陸也是個瞎子,看不見她的模樣。所以玉染只要還是用著男子的溫朗嗓音來說話,那模樣如何也是無關緊要。 可能是因為云陸的眼睛看不見,所以他的聽覺就異常得好。自玉染一走進屋的瞬間,他就聽見了那種穩(wěn)而緩的腳步聲,并且判斷出了來人是誰。 “是公子嗎?”云陸驀地站起身,咧嘴笑著將身子轉向玉染走來的方向。 “恩,是我。”玉染應聲道。 云陸提了提唇角,臉上還是那般嬉皮笑臉的神情,只是他好似稍微扭捏了一下,忽然低下頭,有些可憐兮兮地說道:“我一直都在這里等著公子,公子去了那位容襲公子那里,我還以為公子是不要我了,我很快就要被趕出去了。” 一個容襲是這樣,現(xiàn)在來一個云陸還是這樣。 只不過他們給玉染的感覺卻并不相同,容襲雖說經常故作可憐或者無辜來親近她,可他本身給外人的感覺卻是貴雅而不可褻瀆,絕對讓人一眼就能看明白他是為不折不扣的貴家公子。再看云陸,他的容貌同樣也是俊俏極了,若是那雙眼睛還在,想必更是個靈動俊俏的少年模樣,只不過云陸的性子從骨子里看就是個桀驁頑劣之人,恐怕在他還沒有落到江家手里的時候,或許在他手里被斷送的性命連他兩只手都數不過來,畢竟他是個被人欺辱了就一定要欺辱回去的人,所以云陸本身沾染上的市井氣很重。 不過,玉染顯然不是一個會因出身或者一個人表現(xiàn)在外的作為來評判一切的人。她眸光輕閃,笑道:“我既是救了你,那你就可以安心留在這里,不會再有人將你趕出去,我也不會允許任何人從我的手中將你的性命奪走。” 云陸聞言驀地渾身一頓,似乎玉染這般肯定的保證讓他的心中也有些震撼與驚訝,他的手扶著桌案朝玉染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走過去,其中卻帶著一種輕快愉悅的感覺。 玉染見他走得有些“坎坷”,所以伸手扶了他一把。 而云陸卻是抓準了這個機會,直接咧嘴笑著將玉染的右手給捧在了手心里,接著又緊緊地握住,他笑嘻嘻地說道:“以前還真的從沒有人會和公子一樣對我說這種話呢!” 玉染抽了抽自己的手,沒能抽出來,于是她繼續(xù)道:“為何?” 云陸笑著道:“公子這不是明知故問嘛!我以前在還沒有被陰進江家的時候,在外頭幾乎是混天混地,就是個市井無賴,遇見了想要欺負我、占我便宜的人,我就砍了他們的手或者索性殺了他們,遇上了不順心的事情總是要對著人發(fā)一頓脾氣……” “遇上了好看的姑娘也要戲上一戲?”玉染笑著接話問。 “這個可沒有!”云陸斷然否認了。 “這是為何?”玉染好奇道。 云陸答:“這種欺負姑娘的事情我可不屑去做,多沒意思啊,還不如我自己一個人混得開心!” “原來你其實還是一個挺正義的人。”玉染驀地評價道。 “公子,您不是在打趣我呢吧?就我這樣一個無藥可救的人,您居然還說我正義?”云陸也覺得有些好笑了。 玉染眉眼微抬,聲色平靜道:“你說你自己混天混地,無藥可救,喜歡自己一個人,可其實并非是這樣的。你是因為嘗到了獨自一個人時的孤獨,卻又無法改變現(xiàn)狀,所以你才去逼得自己適應孤獨。你并非從一開始就想混天混地,也不是一開始就這么任性、無理取鬧,只是因為當你失去了要乖乖約束自己的理由時,就只能選擇用這種方式讓自己麻木,成為一個走在黑暗里的人。 “我剛才問你的問題在你聽起來或許特別正常,因為別人理所當然地會把你當成這樣一個什么事兒都做的無賴。可你不是堅持地說你不屑去做嗎?那不就恰好證明了我所說的,你其實并非是個壞到骨子里的人。一個真正壞到骨子里的人,是他不論做什么壞事錯事都會不計任何后果,不會經過任何的考量,也不會有任何的理由。可你所做的那些事只不過是在反擊,你欺負的人殺的人是因為他們要害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又何必忍耐,索性讓那些用異樣的眼神看你的人通通都知曉——你不是一個好欺負的人。” 云陸被玉染的一席話給說愣住了,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會對他的人生做出這種深刻的理解,也是第一次聽到居然有一個人沒有否認他走至今日的生活常態(tài)。 這簡直……是他以前從未想過的。 云陸咧著的嘴角有些僵硬,他道:“公子,你可真是……”真是個讓人覺得出乎意料的人。 “你可別說我真是個會寬慰人心的好人,我不接受的。我自認若是拿自己同你相比,或許我是比你看起來像個好人了一些,但也只是看起來而已……”玉染話到此處,深深一笑,并未接著說下去。 因為云陸就算再怎么會掩飾自己,可他的行事作風皆是浮現(xiàn)于表面的;可玉染不同,玉染運籌于心,做事時也多有考量,可以說是個不容易將自身心情泄露于外的人,而正是這樣一個她,果決動手時才要比云陸可怕得太多,因為你根本無法猜到她究竟下一刻會做出一個怎樣驚天的事情,到底會設計一個多大的局等著你自投羅網。 玉染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可并不代表云陸就猜不到玉染這番刻意的話背后所留有的深意。 云陸略是沉默了一會兒,他覺得——他這次可能真的撞上了一個有些不得了的人。 不過,這也是他原本最希望的不是嗎? “公子的聲音這般好聽,走路時更是讓人覺得穩(wěn)且雅,定然是一個風姿卓越,猶若謫仙般的人,這又怎可能能與云陸比在一塊兒呢?”云陸自我調侃道。 玉染挑了挑眉,道:“看樣子你還挺樂意將自己說低的。” “公子,話可不能這么說呀,我本身就是個無賴小人,又有什么說錯的地方呢?”云陸拉著玉染的手晃了晃,異常活絡地說道。 小人嗎?她也一直將自己比作小人而非君子呢。 玉染無聲一笑,目光在云陸被白色布巾綁著的眼睛上轉了一圈,問道:“你眼睛感覺如何,還會痛嗎?” 云陸聞言似乎頓了一頓,但很快便恢復過來,他搖了搖頭,笑道:“已經不痛了,只是被從眼皮上開始一刀割開了而已,眼珠沒有被全部剜出來的。” “你還真是看得開。難道看不看得見,對你來說不重要嗎?”玉染問道。畢竟人只要活在世上,便是喜歡追求光芒的,若是一開始你擁有光明,而余生卻眼前只有一片黑暗,那是一件太過殘酷的事情。 “當然重要啦,誰的眼睛不重要啊!但是,就算是我的眼睛還在,我也沒用把它用好,根本就沒看清現(xiàn)實。所以說,有眼睛或者沒眼睛又有什么區(qū)別呢,還不如眼不見為凈呢!”云陸笑嘻嘻地說著。可是這笑著的一面背后,卻足以讓玉染察覺到背后的深意。 玉染偏了偏頭,應道:“你這個想法倒是挺特別的。雖然說是歪理,但也不無道理。” “嘿嘿,就知道是公子最疼我了,什么都會向著我。”云陸先是興奮地道了一句,接著帶著些許故意地直接往玉染的身上粘了過去。 他現(xiàn)在約莫高了玉染小半個頭,他也曉得面前的人應當是比他稍微矮了一些,所以他刻意地俯下身往玉染的身上撲了上去,一把摟著玉染的腰,垂著頭蹭了蹭玉染的肩膀。 只不過,他陡然覺著感覺有哪里不太對。 “哎,公子,你的腰好細啊,而且摸起來好軟啊,身上也香香的,怎么像個女子似的。”云陸說著還摸了摸玉染的衣裳,覺得玉染衣服的料子摸起來也是軟軟的,和剛才那種稍顯硬朗的衣料似乎也不大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