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風云起
玉染從東宮離開的時候,天色已然不早。抬頭望天,才發現是暮色沉沉,天際悠遠,霞光隱約。 蘇久扮成玉染的模樣在云華殿侍奉容襲,她看著時辰已經差不多了,于是回到了玉染暫居的偏殿之中,看見的正是站在院子里已經換回女裝的玉染。 “殿下,您回來了。”蘇久朝著玉染作揖。 玉染見蘇久安安靜靜地站在自己面前,她輕笑一聲,問道:“你今日怎么不問我有沒有被選上太傅之職?” 蘇久擺了擺手,說道:“憑殿下的本事,怎么可能選不上?蘇久問了也是白問。” “你倒是對我有信心。”玉染無奈一笑,接著轉而道:“這華國王宮內的隱衛不少,若非通向云華殿的小路不止一兩條,我指不定還要難為幾分。” 玉染說得也是真的,今日參選入宮的人是紅月閣安排的人,到了宮內才換成了玉染去見太子,到了最后玉染從小路繞去了云華殿,而紅月閣的人再代替她扮成玉錦的模樣出宮。 若非他們都善于易容之術,而玉染又習得曠鴻親傳的武藝,那恐怕這一趟連玉染都束手無策。 蘇久眨了眨眼,走在玉染的身側,“殿下從昊天宗掌門那里得來了他半生內力,而且自從殿下開始學習聽風訣之后,便是武藝與內力與日俱增。現今就算是蘇久隱匿行蹤,怕是都要被殿下給輕易發現了。” “確實……”玉染微微抬手,握了握拳,她盯著自己的掌心,眼簾輕垂道:“聽風訣追求的是速戰速決,需要的是提劍精準,動作輕盈,與我來說較為適應。看來,曠鴻確實是昊天宗掌門的不二人選。” 能夠一眼看出一個人適合修習怎樣的功法,怎么能不是一個有本事的人呢? “他助殿下習得精湛武藝,是為對殿下施下大恩。可他卻也希望殿下可以看在這一點的面子上,可以幫助他平定商國朝堂風波,也想勸得殿下隨時要將天下家國安泰放在首要。這般以恩換報,那便不能稱之為‘恩’了吧?”蘇久說到最后,不禁眉頭輕鎖,似乎對此有些不滿。 蘇久的心中總是以玉染為最先,所以當有人的想法是將玉染算計在內的,她就會下意識地覺得來者不善。 “以恩換報確實算不得是施恩,可他想要的報,與我原本的想法并無沖突。我是爭天下,而并非毀天下。我已經令明戌覆滅,疆土被四國瓜分,害得不少百姓擔驚受怕。那是我之過,我無法推脫。所以自那時起,我保證過,我與容襲爭,與四國爭,但決不讓天下亂,保四海太平。”玉染一邊說著,一邊笑了起來,她轉過頭,望著蘇久,啟唇悠哉道:“他既用‘施恩’的方式提醒我,那我自然不會駁了他的意。畢竟,我現在也因為他多了一身武藝,做的事也不違背本心。這么說來,還是我賺了呢!” “不過,那掌門曠鴻手中竟然有那些商國內朝之物,又暗示希望殿下平定風波……他到底是什么身份?”蘇久抬手托著自己的下顎,垂著眸子仔細思索起來,但是最終也毫無頭緒。 玉染看著蘇久一副兀自糾結的模樣,倒是暢然失笑,“曠鴻的身份或許是不簡單,可我知道他并無惡意。” “即是殿下都這么說了,那便先算了吧。反正如果他當真與商國王室有關系,那日后也必定會浮于水面。”蘇久點頭應聲。 玉染和蘇久走進房間,來到里間的時候,看見的便是宋澤正在將一本本散落在外的書卷放回書架上,而樊溫站在玉染平時使用的桌案邊,替玉染重新溫了一壺茶,剛剛放下便發現了走入的玉染二人。 “殿下。”樊溫笑著開口,聲色靦腆溫和。 宋澤聽見了樊溫的聲音,于是也噌地回過身,他也不顧手里還捧著不少書卷,硬是騰出一只手來朝玉染揮了揮,朗聲笑道:“殿下回來啦!” 太子“你們兩人算得時辰也是挺準。”玉染挑了挑眉梢。 “那是自然的,我們可一定要在殿下你回來之前,好好地給你收拾一下啊!”宋澤一邊笑著言說,同時手下不停,將書卷整理完在書架上安置好。 樊溫將茶盞擺好,接著也緩步來到玉染跟前,他溫溫地開口:“殿下今日參選如何?” “很順利。”玉染偏了偏頭,答道。 “那就好。”樊溫低下頭,抿唇笑了起來。 “以殿下的本事,那絕對是可以讓這個華國太子連連稱贊啊!這華國太子懦弱無能,若非他是立于儲君之位,恐怕早要被人害死了吧?”宋澤撇了撇嘴道。 還未等玉染開口,樊溫倒是先轉身面對著宋澤道:“不能這么說。” “此話何意?”宋澤疑惑。 樊溫默了默,慢慢開口道:“他已經成為華國太子八年了。” 宋澤聞言,也是逐漸冷靜了下來。他是個很通透聰明之人,僅是思緒一轉便明白了樊溫的意思。 “也對,八年能夠在太子之位上屹立不倒,就算是外表和性子都有些怯懦,可心中的野心和對王位的覬覦絕對還是有的。這種人其實細細想想也是挺可怕的,畢竟你看著他的臉根本就想不到他會在什么時候陰你一遭。”宋澤雙臂抱胸,蹙眉道。 樊溫靜默了片刻,轉而看向玉染,“殿下此番參選為太子太傅,便可以將太子慕容麟的行動握在手中,也可以暗中調動華國內朝局勢。這是一步險棋,但也是一步好棋。” 玉染在桌邊坐下,剛拿起杯盞就有樊溫替她斟了一杯茶,她微微笑了笑,接著眸中平和道:“棋不怕險招,我這一步,也是賭一把。華國之所以能站在四國之首的位置,就證明了華國的內朝一直以來是極為嚴謹慎重的,更有一個善于謀劃的君王。可華國現在面臨的局面是皇子間的奪權之爭,所以想必也是讓華君頭疼至極。” “皇子奪嫡,皇權爭斗,這是每朝每代每國都無法避免的。就算一開始局面還算良好,那也只是沒有顯露罷了。”宋澤說到此處,不禁仰頭感嘆道:“畢竟——人心都是經不起蹉跎的。時間拖得一久,那最后不過是兩敗俱傷。” 是啊,人心都是經不起時間的沖刷的…… 玉染微微垂眸,眼底隱有碎光閃爍,忽明忽暗,不知其真正的心思。 就像她和容襲各自為謀,卻又從來不愿跳出彼此設的局,一路走至今時今日,都是他們心甘情愿、咎由自取。又或許——他們會一直這樣錯下去。 “今日晚上封太傅的詔書就會送出,殿下從明日開始是否就要上朝了呢?”蘇久啟唇問道。 玉染點頭,“早朝之后,還得記得去太子那里,約莫每日要至未時才能回來。” “容殿下失憶前后也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就是感覺表面上對人更溫和了些,但那原本也就是對殿下你的好。可態度溫和管溫和,我總覺得他今日看我的眼神有時讓我渾身不舒服。我沒有如卓jiejie那般懂得拿捏殿下的情緒,也許容殿下就是發現了這點不同。”蘇久柳眉輕擰道,“容殿下是真的失憶了嗎?如果不是真的……” “如果不是真的,他也很快就會發現你并不是我。“玉染替蘇久直接接了話,她的指尖輕輕摩挲著手中的杯盞。須臾,她曬然一笑道:“不過也不要緊,他就算發現了這一點,也是不會和你指出來的。” “不指出不等于心中不知道,蘇久,你接下來的日子恐怕要不好過啊!慕容襲就算是真的失憶,也改不了他那老謀深算的內心,他表面上對你笑笑,也許你下一刻就要倒霉了。”宋澤拍了拍蘇久的肩膀,裝作安慰地說道。 蘇久一把拍開容襲的手,最后面對玉染微微抱拳,“殿下便放心吧,就算真的被發現,蘇久也會一直演到最后的。” “蘇久,麻煩你了。”玉染也不多說其他,只是對著蘇久溫和且歉意地笑了笑。 “殿下請放心。”蘇久俯身作揖。 翌日,玉染還是如同昨日一般,在紅月閣的人扮成玉錦進入王宮之后,她便與之暗中調換。 玉染這次男裝的模樣與她在昊天宗時其實稍有不同,因為在紅月閣他們都不認識玉染的臉,可在這華國王宮中華君卻明明白白地知曉玉染的模樣。所以玉染只得在臉上也動些手腳,倒是扮作了以前還身為寧國太子赫連玉的模樣。 也就是說,玉染這次敢以自己的真容入宮,還給自己取名為紅衣,這對她來說絕對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玉染來到早朝的主殿外的時候,不少大臣也已經紛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