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大婚時
玉染身著一襲暗紅色的廣陵長尾鸞袍,領口微開,露出白皙的脖頸。她的雙眸之中波光熠熠,原本便絕美的面龐上此刻已是畫上了精致的妝容,讓她的模樣愈發嬌艷奪目。而她的一頭墨發被精巧地盤起,兩邊留出的發絲貼在她的臉頰邊,額前的碎發時而因微風拂動。她的烏發之間是長長的鳳凰金步搖,即使透入窗戶的陽光十分微弱,仍能看到它折射出的點點光芒。 玉染看著銅鏡里的自己,許久的沉默之后,她竟是陡然笑了出來,似乎她的一笑可奪萬物之色。 玉染仔細回想,似乎上一次她這么認真打扮的時候,還得追溯到她還是明戌長公主的那時。那時,就算與顓頊帝的關系暗地里不算和睦,但明面上顓頊帝仍是對她極盡寵愛,所有的封賞加身,似乎她顓頊染就應該是全天下比皇后更加地位尊貴的女人。 只是,這么一晃,明戌的滅亡已經是迎來了第三個年頭。 “殿下。”門外傳來了卓冷煙的聲音。 “進來吧。”玉染驀地開口,聲色莞爾。 卓冷煙走進來的時候,剛好看見玉染微微笑著的模樣,玉染的笑意看起來很溫和,散發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美,可同樣,卓冷煙卻也能從中看出幾分追憶與嘆息的意味。 “小姐,容襲……不,駙馬已經到府外了。”卓冷煙垂了垂眸說道。 為了婚宴的考慮,容襲一早就暗中去了華國使者暫居的別院準備,而后才與王宮的迎親隊伍一起來到了玉染的攝政王府外。 “哦,是嗎?挺快的。”玉染一如既往地咧了咧嘴,眉眼輕彎,在卓冷煙的攙扶下緩緩起身。 玉染話畢之后,兩人皆是沉默下來。 走到房門口的一刻,卓冷煙并沒有立刻替玉染開門,而是陡然抬頭,然后仔細盯著玉染端詳。 “怎么了?冷煙,你為什么這么看著我?”玉染詫異地問道。 卓冷煙面露復雜,她沉靜地瞧著玉染,臉上既無喜色也無憤怒,“小姐,你當真決定了嗎?走出府邸……” “走出府邸,我也依然是可以反悔的。”玉染忽然打斷,然后朝著卓冷煙露齒一笑。 玉染平日里面對朝臣百姓時向來只會表現出風雅穩重的一面,這種風雅穩重是透進人的骨子里面的,是她兩世來逐漸養成的習慣,也是本該屬于她應有的姿態。 可其實,最讓玉染身邊的人無法拿捏的一點不是她做事的果決冰冷,而是她有時喜歡戲弄人于無形的狡黠。玉染不是個喜歡開玩笑的人,可她每每與人談話時,皆可以一種談笑風生的姿態讓人覺得無話可答,陷入一個前后難堪的境地。她若是帶有惡意,那面對她的人將因為她面帶微笑的言辭而感到心底寒涼,甚至是心生恐懼,冷汗不止,不知該如何進退;而如果她帶有的是善意,那你面對于她,會感受到的僅僅是安慰和無奈而已,因為玉染總是可以一本正經地說出你覺得不可思議的話來。 就好比此刻,她覺得自己是在稱述著一件事實,可卓冷煙卻感到了深深的嘆息與無力。 不過,最終卓冷煙仍是不想在這個喜慶的日子給玉染添堵,她想,也許這就是玉染想要的。既然如此,那她又有什么理由再去勸阻與制止? 卓冷煙無奈一笑,她松開拉著玉染的手,然后雙手一推,房門敞開。 陽光透了進來,映照在玉染身上,給她絕美的面龐添上了幾分耀眼的姿態。她發梢之上的發簪步搖隨著她的每一步而搖曳不定,發出細微的碰擦聲。 “不下雪了呢,很好的天氣。”玉染微微仰頭,望著近日來難得明朗的天空,曬然一笑。 “因為小姐受得上天眷顧。”卓冷煙說。 “總覺得已經好久沒有聽到冷煙你這樣夸贊我了,是因為我要成婚了,所以希望我難得高興一下嗎?”玉染失笑。 面對玉染這般的問話,卓冷煙毫不猶豫地點頭,“是。” “這樣啊……”玉染吁出一口氣,不在意地笑了笑。下一刻,她忽然一斂眼眸,眼簾微垂,含笑淡道:“原諒我吧,冷煙。” 卓冷煙扶著玉染的手驀地一僵,但為了不讓玉染因為這身繁復卻精致的衣袍而行動緩慢,她下一刻便恢復了過來。她一邊帶著玉染往府邸門口走去,一邊十分沉靜地說說:“小姐,你做的任何決定都是正確的,小姐從未錯過。” 卓冷煙當然聽懂了玉染的這句“原諒我吧”,因為她之前勸過玉染太多次不要再接近容襲,容襲代表著危險,一旦玉染再與容襲糾纏不清,也許受到傷害的人只會是玉染。玉染做什么事都很冷靜,做什么事都會以目的利益為先,可對于容襲,卓冷煙不明白玉染為何會一次次地心軟。 所以這句“原諒我”,其實卓冷煙也不曉得自己應不應該欣然接受。 “冷煙,你太相信我了。不過我很高興,謝謝你這么說。”玉染揚了揚眉梢,似乎今日的心情鮮有的明朗,“我們走吧。” 玉染來到府外的時候,首先撞上的就是一雙漆黑幽深的眼睛,這雙眼睛里溺出的柔和是他從未與他人分享過的。玉染望著容襲似笑非笑的模樣,陡然輕笑起來,“你今日看上去又美了不少。” “多謝阿染的贊美。”容襲的眼底深了深,可唇角的笑意依舊不減。對于玉染別樣的夸贊,他早已習慣。 玉染滿意地上下打量著容襲,她保證自己剛才的贊美是出自真心實意。 容襲難得地穿上了與平時穿著顏色最大相徑庭的紅色,一身紅色錦袍之上隱隱有金黑兩種色澤的花紋交織,而容襲的肌膚雪白,加上他一張足以惑世的俊美面龐,給人一種與往日里清雅出塵截然不同的妖孽的美。 大街上前來湊熱鬧的百姓不少,此時看著玉染與容襲兩人相對而立的模樣,倒是議論紛紛。 “這華國四皇子確實是樣貌極美啊!難怪我們殿下唯獨會對他傾心。”有百姓贊嘆著說。 “是啊,不過不說這位華國四皇子,就單論我們殿下也是絕色佳人。”也有人眼中一亮,打趣著說道。 “哎,這么一想,以前殿下是男裝的時候,聽人說好似也是俊美非凡。” “以殿下的樣貌與謀略放在那兒,也難怪以前有天下姑娘傾心,現在聽說還有長相俊俏的男子自愿想陪伴殿下左右呢!” “殿下以前素有風流之名,可也是個風雅之人,豈會輕易在凡俗之人身上動真心?像華國四皇子這般氣度容貌的,估計才能得到殿下的欣賞吧。” “倒也是……但我記得,這華國四皇子以前是不是還有當過明戌長公主的駙馬?”突然有人想了起來。 他身邊的人思索一下,鄙夷道:“是又如何?反正最后那明戌公主也沒能嫁成,連明戌都滅了這么久了。既然我們殿下沒說什么,那肯定就是滿意這樁婚事的,你也不想想像我們殿下這樣睿智果斷的人怎可能被輕易騙了去。若非殿下自己答應,誰能逼得了她呀?” “對,對,你說得很有道理啊。” “是啊,他說的是。” 人群里不少人都對這個說法十分贊同,紛紛點頭。 玉染是是定國公主的身份與容襲成婚,而非以攝政王的身份迎娶王妃,說來,這也是玉染為了圓滿當初她與容襲的缺憾吧。現在這情景,讓玉染十分感嘆,因為這就好像她還是明戌的長公主,容襲是駙馬,而今日是他們的大婚之日。 容襲伸手去牽玉染,而玉染很難得地沒有反抗,她任由容襲將她領上花轎。 玉染雖從未在寧國王宮之中過夜,可既然玉染被封為定國公主,那自然在王宮之中也會為玉染留有一座宮殿。這座大殿在被賜給玉染之后,就被更名為文華殿,而這次大婚的婚宴便被設在了文華殿當中。 因為寧國已無玉染之上的長輩,所以如今暫時坐在文華殿主位上幫玉染主持婚宴的人自然只能有寧君赫連楓。十三歲的赫連楓顯然十分緊張,就連平日上早朝時他也都沒有這么緊張過了,因為他最敬愛的玉jiejie要成婚了,他的心中是既欣喜又無措,生怕自己懂得不多說錯話,惹得眾人尷尬。 所以趁著玉染和容襲還沒來的時候,赫連楓已經在腦子里思考了很多遍他要說的話、要做的事。 忽然,赫連楓覺得自己的左肩一沉,他驀地扭頭,正見一人抬手搭在他的肩上,來人面帶微笑以示安慰,還是那般溫潤親和的模樣。 看見此人的到來,赫連楓的眼中陡然一亮,因為他知道,這個人可以幫到他。 慢慢地,云華殿中的人皆已落座,就等著玉染和容襲的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