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妒紅顏
“現在,還在我寧國北境邊的華君已是被截斷了后路,孤立無援。而舒陽城雖說目前還有華軍鎮守,但守城的將領據我所知有勇而無謀,想必只要秦奚費些心思就可以攻破舒陽城門,而華君一旦發現無法守住,想要從其他華國城池邊境城池調兵過來援助舒陽城的華軍,也已經來不及了。舒陽城借人呆得久了,也該物歸原主了。”玉染一邊輕輕撫摸著信鴿細軟的羽毛,一邊勾唇微笑著說道。 “恭喜。” 容襲笑得自然,這聲“恭喜”更是可以讓聽的人覺著真心實意。 玉染笑了笑,雙手捧起信鴿,往窗外一拋。看著信鴿飛身離去,玉染才輕輕將窗戶關牢,不讓涼風再透進來。 她走回到床邊坐下,在瞧了眼容襲的笑臉之后,又目光下移,落在他受傷的右臂上。 “你父王若是知曉你為留住我竟敢做出這種殘害自己的事,必定又要對你恥笑不已。”玉染輕聲說。 “不會。”容襲淡然搖頭。 “為什么這么肯定?”玉染眉眼微揚道。 容襲輕笑了一聲,墨黑的眼瞳里難得地閃著異樣的光澤,他拿左手牽起玉染的手,說道:“畢竟是他派的人殺我,就必定會拿捏準我的心思。他知道我只會為你心軟,所以只要等待,就定有可乘之機,哪怕這個機會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給的。” “你騙人。“玉染將面頰湊到容襲的跟前,盯著他的眼睛許久,隨后眨眼說道。 “我哪兒騙你了?”容襲失笑。 “我不相信你會因為任何人心軟。”玉染篤定地說:“畢竟,大名鼎鼎的容公子怎會為了一個女子而亂去分寸。就算有,也必定一切盡在他的算計當中。” “是嗎?那聽起來你口中的容公子真是個厲害至極的人。”容襲的笑意依舊溫和,仿若綿綿湖水,安靜得令人沉醉。 “我就沒見過這么喜歡自己夸自己的人。” 容襲無聲淺笑,他的雙眼望著玉染,帶著無比的寵溺和溫軟,一時間仿佛可以消去臉上所有的蒼白病態,而是讓人能夠打心底的感覺到他的快樂,他的明麗。 他松開了玉染的手,轉而抬著左手輕輕撫摸著玉染的柔長發絲,他一邊捋著玉染的發,一邊轉而說道:“其實,就算他真的對我恥笑不已,那對我來說也并無所謂。他從小皆是將我當做眼中刺,每每皆是想盡辦法想要在我面前向我證明他是對的,是我做錯了。所以我與他,早便水火不容,阿染你是曉得的。” “恩,這些我都曉得。”玉染點點頭,她并沒有避開容襲撫在自己發上的左手,而是在下一刻定睛瞧著他,溫溫地開口:“我記得,你和我說了很多遍你的父親。可是你的母親呢?我似乎,從幼時就未曾聽你提起過。你雖然從未見過她,但你應該也有從身邊人的口中提起過她吧。” 其實,玉染提起容襲的母親這一點,并不是她現在偶然想起才詢問的,她已經想問很久了,但是始終未有等到一個契機,一個能夠讓她有理由問出這個問題的契機。 因為有關容襲的母親,玉染實在知曉得太少了。前世她不曾知,而今就算她讓整個紅月閣去查探,最后拼湊出來,得到的明面上的消息也不過只是說:容襲的母親原本只是一位宮中無權無勢的嬪妃,因為長相美貌,后來被華君瞧見,所以才被寵幸生下容襲,可是很快就病逝了,那時的容襲連周歲都未足。 可是,玉染總覺得這消息有哪里不太真切。因為之后玉染讓紅月閣再重新徹查,聽得了華君的靜妃幼時經常去看望容襲的消息,說明靜妃與容襲的母妃曾經關系匪淺。 在發現這一情況之后,玉染便讓潛在華國王宮中的紅月閣人成為靜妃身邊的婢女,在有一次靜妃帶著婢女一同前往容襲居住的宮殿之時,婢女曾問靜妃:“娘娘,四殿下已經搬出王宮多年,這四殿下的宮殿也已空置許久,為何娘娘還要總是每隔一月就要來此呢?” “我是來看一位故人。”聽聞那時的靜妃滿眼悲傷,連話語之中皆是帶有痛心寒涼之意。 “故人,什么樣的故人呀?”婢女裝作天真地問道。 “這位故人……是我見過的世上最美的人。可惜,天妒紅顏……或許來到這個王宮,是她做出的最錯誤的一個決定。”靜妃哀嘆,卻沒有再繼續說下去,最后還吩咐了婢女不要跟別人說她說過這些話。 而后婢女又在多方打探之下發現在幾個宮中老人的口中得知容襲的母妃似乎早已成了宮中的一個禁忌,聽說曾經還是華君親自頒下詔令,不得再有任何人提起有關容襲母妃之事,所以后來入宮的人都不曾知曉這些,而隨著時間推移,將近十七八年過去,也幾乎不會有人再想起曾經住在容襲宮殿的那個芳華之人了。 因為這事情發生得實在太早,應該說是發生在容襲和玉染剛剛出生的時候,所以已經過了那么久,真相也早已被埋藏得幾乎找不到了。 玉染就算將這些消息拼湊起來,也沒有能直接發現其中到底隱藏了怎樣的奧秘。所以,她對此一直很好奇,可又從未直接開口問過容襲。 容襲聞言,眼眸微斂,“她啊……聽聞以前是個并無權勢的后妃而已,其他沒有什么好說的,畢竟我也從未見過她,就像阿染你一樣從未見過明戌先皇后。” 顓頊帝一生至滅國那日共有兩位皇后,第一位皇后便是玉染的母親唐氏,而第二位皇后則是在唐氏去世后被從貴妃位提升至后位的,是太子顓頊明的母親。唐氏去世的時候玉染才只有兩歲,所以和容襲一樣根本不會認識或記得自己的母親。 “你說得也有道理。”玉染讓容襲往床里躺進去些,又叫他小心別擱著床里那頭受傷的右臂,然后她慢慢躺在了床的外側,替兩人都蓋上了被褥。 “怎么突然想到問這個?”容襲也挪了挪位置,待到一個比較舒服的位置,才略是側過身子瞧著玉染道。 玉染想著,她總不好說是她查過了但是沒查出個所以然,所以才想要從他嘴里套出些話來。 “沒什么,就是想象不出你的母親樣貌究竟有多美,才可以生出像你這般模樣的孩子。”玉染似笑非笑地側過頭看向他。 容襲似是有認真思考一番,但是接下來,他卻忽然朝著玉染曬然道:“我母妃長相如何我是不知,但我可以保證地說阿染你長得很美,而且你又總是夸贊我的模樣。想來,日后我們生下的孩子也定是美貌至極,阿染你會喜歡的。” “不說這個了,容襲你倒是應該想想,你一個華國皇子,呆在我這寧國攝政王府,要怎么才能讓你的父王息怒呢?”玉染調侃著輕笑。 “這點阿染不都考慮好了?”容襲提了提唇畔,眼底流光動人,“只要能順利奪回舒陽城,那孤立無援的華軍必然被困,索性阿染就趁此時繼續讓秦公子帶兵攻打華國,舒陽城之后不遠便緊鄰華國邊境的瑞和城,華軍沒有那么快可以支援,慕容齊也不曾想到你還會膽大到反攻,所以這是最好時機。 “如果再能在短時間內攻破瑞和城城門,那華國的損失必然重大,不僅是軍力上的損失,還要反過來丟失一座城池。屆時,阿染只需告訴慕容齊,你愿意以一個條件交換,只要他能同意,那你便會歸還瑞和城,并且會讓被困在舒陽城和寧國之間的殘余華軍歸國。” 玉染揚了揚眉,鳳眸閃亮,“那個交換條件,就是你咯?” “自然。”容襲篤定地說。 “你怎么就覺得我一定會拿這些向華君換取你?瑞和城可是華國的邊城啊,如果我真的能攻下,那對寧國有太大的好處,你難道認為我會放棄這么好的優勢只為了你容襲一人嗎?”玉染反問道。 “你會的。” 玉染看向容襲,發現容襲的眼里仿佛含著一汪猶如海的深水,幽靜而不見底,卻意外地想讓人一探究竟。 “阿染,你會的。”容襲見玉染怔神,所以又風輕云淡地重復了一遍,又道:“因為你喜歡我。” “這么自信?”玉染佯裝生怒。 “再者,你是個守約之人。你不允許別人毀約,所以自己也絕不會食言。”容襲見好就收道。 玉染聽著,不禁挑眉瞪了他一眼,隨后索性直接閉上眼,口中說道:“我明日要進宮早朝,要早些睡了。你也別在那兒胡亂說話了,別因為休息不好,傷也好不了。” “好。”容襲又靜默地望著玉染的側顏須臾,微笑著應答道。 容襲的眼神溫柔,但若是仔細觀望,又會覺著他的眼底比潭水更幽深,比星空更遼闊。他的笑意清淺,似乎恒古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