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想好了
玉染一想,容襲說得也確實有道理。如果沒有容襲做了那么多鋪墊,恐怕她根本就沒時間去考慮這些。 不過,這一次她也是鮮有地率性而為了一把。玉染心底暗自苦笑,恐怕待到她屆時將容襲帶了回去,卓冷煙又要念她一頓了。 就在玉染還在思索之際,外面的門口忽然傳來了一陣清脆短暫的敲門聲。 “誰?” “公主,是我。”是個靈動的女聲。 玉染反應過來,“蘇久,進來。” 蘇久一路穿到里屋,見到玉染時俯身作揖,“公主,我已經將秦公子送出都城,都城外的人也已接應,會確保將秦公子送回寧國。” “辛苦你了。”玉染往蘇久身上到腳下掃了一眼,發現只是人風塵仆仆但并有損傷時,才點頭應聲。 “公主……公子也醒了!”因為外間的門口被虛掩著,而里頭又可以聽見蘇久和玉染的對話聲,所以修子期便直接走了進來。 “你過來可是有什么事情?”容襲眉宇平靜,出聲問道。 修子期低頭抱拳,“剛才在公子昏迷之際,公主寫信給了謝府二公子,公主說不論如何一定一有回應就必須要來告知。” 容襲點頭,“交給阿染吧。” “是,公子。”修子期從衣袖中摸出一封信件,是剛才外頭有紅月閣的人送來的,雖然紅月閣與問思樓向來皆是對立而行,從不互相摻和,但這一次,他們應是都有得到消息,沒有直接打起來,反而還得暫時和平相處。 玉染接過信件,她的目光停留在信封的字跡上:確實是謝意遠寫的。 接著她撕開信封,將里頭的信紙抽了出來,一雙鳳眸瑩亮,仔仔細細地盯在信紙書寫的內容上。 不一會兒,她忽然微微輕笑,“做得好。” “公主的計策是成功了?”修子期有些期盼地問道。 “長孫延被謝意遠點醒,但又礙于目前的情況是他同意了華國的要求抓人,所以沒辦法直接撤手。謝意遠就告訴長孫延,只要在都城門口設立人手,仔細盤查出入百姓,同時讓都城上的禁軍既找著容襲,又暗中盯著華國的士兵,這樣兩邊都可以防范,也都沒有得罪,對安國的影響也可以降到最低。長孫延聽了,又何樂而不為呢?”玉染提了提唇角,眉眼微揚。 “只要百姓可以出入都城,那公子和公主混出城去就不在話下。”修子期聞言,也是陡然眼底明亮。 玉染想了想,視線掃向容襲,接著兀自開口:“看現在的情勢,我應該可以確定華君只告訴了長孫延要抓的人是你容襲,卻沒有將我的事也一并說出去,看來對于寧國還有幾分顧忌。華君之前認為我在得知了寧國戰事之后,必定會拋下你直接離開安國,然后你的蹤跡也就自然會被顯露出來。看來,是容襲你做的事打亂了他原有的計劃。華君知曉我擅長易容,現在怕就怕的是他將此事告知了長孫延,而長孫延在吩咐下去的時候也會提到這一點。” “那公主,明日出城之時我們就不易容了嗎?”蘇久思索著問道。 玉染原地踱了兩步,很快搖頭,她抬頭看向蘇久時,忽然面上浮起了幾分狡黠之意,一雙鳳眸微斜,眼底閃爍透亮,“有的時候,易容也不一定就是假的吧?”玉染自問了幾句,又忽然對上容襲的目光,兩人的目光交匯在一起的那刻,玉染笑了,容襲也笑了,他們應是都想到一塊兒了。 “什么?”蘇久偏了偏頭,對于玉染的回答疑惑不解。 “蘇久,子期,你們聽好了,我們明日便要這樣做。”玉染湊近蘇久和修子期兩人,緩緩啟唇將接下來的事情都告訴了他們。 過了一會兒,蘇久和修子期都點頭走了,而屋里又重新剩下兩人,一人是站在床邊的玉染,還有一人是躺在床上的容襲。 “容襲,和我回寧國的事,你得想好了。”玉染盯著他看。 容襲扭頭笑道:“答應了就不會反悔。” “其實我還挺想知道,當初你還不知道赫連玉就是我的時候,你就被我留在了寧國太子府,那時你的感覺是什么?”玉染側坐在容襲邊上的床沿,一手輕輕扶著床板,陡然問道。 容襲淡然一笑,他現在身上說不出有多大痛苦,但渾身因為早上的失血和刺激有些虛脫麻木倒是真的。他不顧右手臂的疼痛,緩緩挪動了一下身子,而玉染見狀也朝他靠近了幾分,輕輕托著他的左臂,又小心在他背后多加了一個軟枕。 容襲清了清喉嚨,半晌才應聲說:“其實從一開始,我就不以為赫連玉當真是個生性風流不羈之人。試問一個當真風流不羈之人,又如何會在朝堂之上能以一人之力獨自淡然面對所有朝臣,并且立于不敗之地?” “所有你在見到了我之后,沒有覺得驚訝,反而像是在心里確認了什么?”玉染失笑,她也猜到了容襲的反應,不過她還是依舊調侃,“那你也不怕我萬一就是和傳言中一樣,風流又好的是男色,那恐怕容襲你啊——就得‘失身’太子府了。” “恩,之前都覺得自己可以想辦法應對。但是現在來看,要是我一入府就‘失身’于赫連玉,那倒也不是個壞事了。”容襲的語態平穩,但他說到后來時,忽然輕微地抬起了些許眼皮,一雙幽深不見底地眼睛就這么晃過玉染清雅的面龐,他的唇畔浮現幾分笑意,同樣不甘示弱地調侃了回去。 玉染倒沒有見怪,反而是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恩,聽起來也有幾分道理。不過你可要曉得,我赫連玉可是挑剔得很,之前我還扮作男子時,不少大臣都因聽說我不喜女色、更好男色,所以便總是差人給我選來一群美貌的男子叫我選擇。后來,我恢復了女子之身,語嵐也不再是我的太子妃,他們只會更加變本加厲罷了。我只是覺得有趣,別人的好意,總不能就這么直接浪費了不是嗎?” “那阿染都將他們視作了自己的‘府中人’?”容襲別有意味地問道。 玉染動了動眉梢,仰頭瞧了眼房頂,眼中的視線并沒有匯聚在某處,她勾唇說道:“好看的東西總是會惹人側目,特別是像我這種就喜歡見好看東西的人。” 玉染見容襲的眼神又深邃了幾分,于是笑得更明朗了,“不過,就算再怎么好看,那也只能是以‘好看’二字來形容。要是真看久了,還真是不免多了幾分無趣。畢竟,在這世上要又好看,又能合得了我心思的人,還真是少之又少。所以,我只能在看過之后,將他們都給打發了。現在想想,仍是覺得既惋惜,又好像沒有什么。”說到最后,玉染的聲色當中還真是故意多加了些許感嘆追憶之色,聽起來真有那么幾分可以讓人相信。 容襲的眼角仍是含笑,而他的眼眸當中卻是相反的幽靜而深邃,他似笑非笑地瞧著玉染,驀地道:“那容襲在阿染的眼中,又是否能被瞧得上呢?” 玉染聞言,慢慢偏過頭,她望著近在咫尺的容襲的面頰,淡定且自在地說道:“恩,好看,又聰明,是我喜歡的。不然,我現在就不會在這里,而是繼續回寧國,在處理完了寧國的麻煩事之后,逍遙地選上無數的美貌男子,也享受一把我風流的名頭。” “那看來,阿染這輩子都是沒有機會的了。”容襲輕笑著說道。 玉染挑了挑柳眉,“這可不一定。你可別忘了,我們是怎么約定的。” “阿染也不想想,還有一種可能不是我們分別,而是你情真意切地愛上了我,所以想和我永遠在一起。”容襲的神情依舊未變,他的語氣也還是沉穩且溫潤。他仿佛就只是在敘說著一件再平淡不過的事情,其中不帶任何權利和天下的因素,而是只在你我之間的情感。 玉染聽著,一雙眼眸直直盯著容襲,她仿佛很想看穿容襲現在的腦海里究竟在想的是什么東西。 “似乎是個挺難的結果,不過你說得對,將來的事情又有誰可以直接預料呢?要是人人都能這么直接猜到,那又何來的我們呢?”玉染微微揚起下巴,精致的面龐之上浮現的是淺淡柔和的笑意,連帶著她的眉眼都溫和了幾分。 是啊,她和容襲都不是神,他們都無法預料到自己的將來到底會發生什么,又或是會遇見什么。他們到底是會彼此互愛地走到最后,還是走到一半便分道揚鑣呢?他們都不知道。 人走在路上,總是在無盡地思索和推演著自己將來的人生。又有多少人知道,人生就是這般復雜且縹緲的存在,你走錯一步,那就是步步錯,也有可能是你走對了,卻仍然要面對無數的風險和對生活的揣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