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所謂背叛
縵紗雖說厚重,但不影響玉染隱約可見縵紗其后的情景。 她剛才果真猜得不錯,這里后面還有一間屋子,而且,似乎同樣也是一處雅閣,而現在這雅閣里看上去還有不止一個人在。 玉染扭頭瞥了一眼容襲,略顯疑惑。 就這么跑到別人的雅閣里,這樣好嗎? “阿染你仔細看看。”容襲出聲說道。 玉染聞言,仔細看去,她瞇了瞇眼,靜默地看了一會兒那兩個人人影,最終她的目光落在一個人的身上,許久之后眼底浮起幾分奇異之色。 “謝意遠?”玉染小聲地疑惑道。 尚書府的二公子謝意遠,上次長孫弘帶她出府的時候見的人就是他,聽說長孫弘和謝意遠都是秦奚從小的朋友,只不過長孫弘和秦奚之間走動得更勤快一些。 現在的秦奚沒有在玉染的面前再提起過以往的任何事,從秦奚的口中,沒有長孫弘,更沒有謝意遠。 但玉染知道,口中沒有,并不代表心里沒有。 沒有一個人真的能將過往完全地抹去,因為沒有過去的自己,也等同于否認了自己的存在,更何況秦奚與他們之間的友誼是真真切切的,又怎能說消失就消失。 只是,玉染對于謝意遠會出現在這里覺得頗為意外。 因為在玉染上次見到謝意遠的時候,第一眼就覺得謝意遠應當是一個文雅的公子,喜歡的應該也都是琴棋書畫這一類的,她著實沒有想到,自己竟然現在會看著謝意遠醉酒青樓。 玉染對青樓之人并無偏見,相反,她覺得人生在世,每個人的處境本就是不同的,不管一個人是如何選擇了自己的人生,玉染覺得都應該保持尊重,玉染奇異的只是竟會看見謝意遠的這副模樣罷了。 “他為何會在這里?”玉染側過頭,小聲開口。 “阿染你不若邊吃邊聽,即便是在屏風后面,一樣是聽得清楚的。”容襲微笑著看向玉染。 玉染挑了挑柳眉,輕輕吁出口氣,她感嘆道:“有的時候真怕像你這樣的人,隨時都給人挖個坑往下跳,偏偏別人還都不知道。” “只要你知道不就足夠了嗎?”容襲笑著反問。 玉染抬眸瞧了他一眼,隨后先他一步往屏風后走回去。玉染走回到貼著屏風的矮桌邊,接著隨意地在軟塌上坐下,她一手撐著軟塌,身子半斜著望向這才朝桌邊走來的容襲。 玉染說道:“聽你的意思是,不論是什么事,你都會告訴我咯?” “你可以這么理解。”容襲也是在軟塌上坐下,他的神情向來給人淡然出塵的感覺,陽光透過容襲身后的窗戶,又灑在他身上,讓他整個人都顯得慵懶了幾分。 玉染撇了撇嘴,移開視線,“我不相信。” “信不信都隨阿染。”容襲輕笑著應了一句,也確實帶著無所謂的淡定。 “我們這么說話,那邊的人聽得見嗎?”玉染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小聲問了一句道。 容襲微笑說:“原本可能還有,不過多虧阿染又多睡了一覺,現在他不是都醉成那樣了。” 玉染聽出了容襲是在調侃自己,她瞇了瞇眼,雙手把玩著折扇倒也懶得反駁。 比起對她的調侃,玉染現在更想知道的是,容襲到底在搞著什么名堂,非要把她帶來這兒,還要叫她躲在人家后背的雅閣里,那個被他們窺聽得人竟然還是謝意遠。 玉染剛才穿過屏風之后才發現原來屏風和縵紗之間隔著的空間里還擺了一些樂器,想必平日里用來掩蓋后面還有一間連接的雅閣的方法便是讓這里的琴姬在這縵紗之后撫琴,讓人徹底以為這縵紗后面除了叫人撫撫琴,便是存放這些樂器。 這么一來,非有心人還真無法分辨。 更何況,這雅閣本是獨屬于一位琴姬的,往日里琴姬在縵紗后撫琴時,前面的人也都會互相飲酒閑聊,而琴姬陪的時候也會有縵紗放下,倒是的確不能發現。 用這種方法窺聽別人的談話,也就只有容襲這樣的人才想得出來吧。 此時,屏風的另一側,正是難得醉意朦朧的謝意遠,以及容襲問思樓中堪稱琴藝一絕的柳尋若。 “謝公子今日飲了那么多酒,心中煩悶卻對尋若只字未提,是覺得尋若無法幫公子解憂嗎?”柳尋若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放得柔和,她的模樣本就嬌美,一身紫色煙羅更是迷人。 柳尋若剛才便發現了容襲和玉染的到來,她明白自己應當說什么。 謝意遠喜歡柳尋若,這是這家青樓里很多人都暗中明了的事情。 謝意遠喜歡柳尋若的美,喜歡柳尋若彈得極美的琴藝,謝意遠覺得柳尋若只是一個普通的身世凄苦的姑娘,不過是實在沒得選擇了才會賣身青樓,謝意遠將柳尋若看做自己很親近的人,經常就會來找柳尋若暢談一番,甚至一直都希望能帶柳尋若離開。 謝意遠是尚書府家的二公子,他有足夠的錢財,他也問過柳尋若是否有離開這里的意愿,但柳尋若一直都沒有答應。可謝意遠又無法真的敢和自己的父親說,他想要將一位出身青樓的女子娶進家門,所以便一直拖延至今。 但是此刻,謝意遠面對溫香軟玉,卻無法讓自己痛苦的身心得到寬慰。 謝意遠聽著柳尋若的言辭,他悶悶地苦笑了聲,他的神色不太清醒。只見謝意遠一手覆在自己的額頭之上,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他的聲色沙啞,竟是還略帶哽咽。 “尋若,你說,如果讓你來選的話……朋友和家人的性命你會選擇誰的?”謝意遠的眼底迷離,他下意識地抓緊柳尋若的手腕,似是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柳尋若默了默,櫻唇輕啟道:“公子還在為了之前君上為您下的命令而感到頭疼嗎?可是,這件事尋若幫不上您的幫。尋若沒有朋友,也沒有家人,尋若不懂親人和朋友對一個人而言究竟有多么重要。尋若只有公子您一個人,對于尋若來說,公子便是寄托。現今看到公子痛苦至極,尋若也是陪著公子一起心痛,卻是無能為力。” “為什么……為什么都要逼我……”可能是因為酒醉的關系,謝意遠的臉頰緋紅,他仰著頭,長嘆起來,“我明知長孫弘是我謝意遠最好的朋友,明知湘王府待我和父親皆是不薄,可卻偏偏只能……” “可是公子也是有沒有辦法只能這么做的。因為如果公子不將湘王府和世子殿下的消息都告知君上,那么君上必定不放放過公子滿門,更不會放過公子您的。”柳尋若順著之前謝意遠告訴她的事情繼續說下去,她也是有意將事情將清楚的,畢竟,這也是容襲對她的吩咐。 而容襲這么對柳尋若吩咐,正是想讓一個人來親自看一看、聽一聽。那個人,自然是玉染。 謝意遠來這里的時日是固定的,所以容襲正是算準了時候帶玉染過來。 而容襲扭頭看此時的玉染,只見女子微微垂著眼眸,也不再玩弄手里的折扇,扣著折扇的指尖略有泛白,她抿著唇靜默在那兒,連容襲都看不清玉染輕垂的眼簾底下究竟帶著怎樣的神情。 “這就是你想告訴我的嗎?”玉染抬眸去看容襲。 “莫非阿染不想知道嗎?”容襲笑著反問。 玉染聞言,驀地一噎,許久過去,她終是慢慢舒出一口氣,輕輕嘆息,她說:“我想。” 這一次,玉染承認,她想知道。 因為從柳尋若與謝意遠的談話里,玉染明白了,安君長孫延找了謝意遠,并且還讓謝意遠成為那個通報湘王府消息的人。 也就是說,不管湘王府發生了什么風吹草動,安君長孫延只要依靠一個謝意遠便能知道很多。 長孫延的這個如意算盤打得確實是好,謝意遠是長孫弘的友人,經常跟著長孫弘出入湘王府,長孫弘也經常會將自己的想法或是遭遇告訴謝意遠。這樣一來,幾乎有太多的消息和風聲都已經落在了長孫延的耳朵里。 若是今日容襲沒有帶她來到這里,親耳聽到謝意遠醉酒之后親口承認,恐怕她玉染怎么都不可能立刻想到。 “是嗎?那樣就好。畢竟,這可是我送給你的驚喜。”容襲微微笑著說道。容襲的眼底漆黑,卻是依舊柔和溫存。 玉染聞言,眉頭一挑,“你確定是驚喜,而非驚嚇嗎?” “自然該算驚喜。因為如若阿染還不知謝意遠到底在做什么,那么你就無法知道自己到底是已經身處在了怎樣的境地。阿染會因此感謝我的,所以當然得算是驚喜。”容襲一本正經的模樣。 容襲說到這里,玉染當然不會不明白他在暗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