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驚世駭俗
玉染在前頭走了許久,也沒有聽到身后的人再說一句話,只是明顯的腳步聲讓她知曉長孫弘并未離開。玉染忽然停下腳步,她回過頭,偏了偏頭問道:“你怎么了,在想什么這么出神?這可不像你啊。” 長孫弘反應過來,同樣停下腳步,他眨了眨眼,下一刻說的是,“我在想我爹什么時候重新回去上朝就任,他這樣繼續在府里休息下去,我也不自在啊。” 玉染聽了,涌上的思緒卻是不少,她想起剛才從長孫宛然那兒聽來的近日傳言,又想了想長孫毅在安國的地位以及人們心中的分量,忽然她的心中莫名地產生了一種感覺,這個感覺并不太好,讓她的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南玉,你怎么了?”長孫弘側過頭,他看見玉染的神情有點怪異,于是開口問道。 玉染好像是沒有聽到長孫弘的問話一般,她依舊垂著眸邁著步子,可是,須臾之后她卻下意識地開口說:“我覺得,你可能要繼續不自在很久了。” 長孫弘聞言,好奇地問:“為什么?” “剛才聽宛然說這次三國之間的戰事鬧得很大,你的父親也是在其中失利。”玉染繼續走著,她的視線望著前方,眼底緲緲,一點都不像是在想事情的模樣,反倒是有些發著愣一直出神的感覺。她一路走到了書閣外頭,她看了一眼書閣的大門,下一刻便將門推了開,踱步走了進去。 長孫弘跟在玉染身后走進了書閣,他點頭說:“確實,所以君上才會大怒,讓爹在府里歇上一陣的吧。” “若僅僅只是這么簡單倒也好了。”玉染斂著眸,她覺著自己的腦海中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這是什么意思?”長孫弘問她。 玉染默了一會兒,她在書閣的一層轉了轉,忽然眼中一亮,她停在書架前,指尖輕輕從一冊冊書籍上劃過。 她翻閱著取下的書冊,目光也落在書頁上,她都沒有側眸去看神色有些怪異的長孫弘,仿佛很是隨意地繼續開口說道:“你的父親是安國的湘王,其他三國的事情我也不大了解,但是剛才聽宛然和綠彤說的,你的父親在安國占有很高的地位,在百姓的心中更是受得崇敬。這一次,聽說同意了寧國讓安國撤軍的協定的人是你的父親,而全軍都是在聽你父親的安排在調動,實則根本就沒有聽得安君的想法。安君發怒,應該不止是因為你的父親打了敗仗,中了寧國攝政王赫連玉的計謀,恐怕更是因為安君覺得自己的權勢受到了你父親的威脅。 “其他有很多的人都尊敬著你的父親,而安君的意思,則更像是害怕你的父親,所以他才會趁此機會讓你的父親暫時離開他的身邊。我覺得,你要等到你的父親回去朝堂,恐怕還需要很久了。所以——我才會認為你可能要繼續難為很久了。” 長孫弘聽完,忽然頓在了原地,他抬著那雙丹鳳眼,目光落在女子對著自己的側顏上。他看著說了這些的女子依舊連頭都沒有回一下,還在兀自看著書架上的書籍,好似是全然不覺從她自己的口中究竟都說了些什么驚世駭俗的話語。 “你只是聽了宛然說的,就這么覺得?你知不知曉你現在口中所言的究竟是什么話?”長孫弘怔愣許久,才回過神來。他思來想去,還是覺著這么開口最是妥當。 玉染剛剛從書架上又抽下了一冊書,書冊的紙張看上去有些蠟黃陳舊,但是仍舊不影響閱覽。 只是,她還沒有來得及翻開書冊,就因為聽見的長孫弘的話而怔在那里,她的手也忽然僵住了,眼底恍惚間劃過幾分不可思議之色。她的眸子垂著,眼神空蕩蕩地盯著自己蓋在書冊上的左手手背,半晌都沒動。 是啊,她在說什么,她為什么會說這些? 明明只是不經意之間的思緒,她怎么就可以說出這種話來? 玉染癟著眉闔上了眼,她的頭有些疼,她強迫自己不再去回想,但越是這樣,她的腦海中就越是混沌,胸口也越是發悶。她左手按在額角,另一手堪堪只抓住了折扇,書冊直接落在了地面上。 這副情形將長孫弘可是嚇得不輕,他三步兩步便跑到玉染跟前,一把扶住了她,他的語氣都慌亂了起來,“喂,南玉你沒事吧?你怎么了啊,我不問你那些了,你快冷靜下來!” 長孫弘一直幫玉染在背后捋著氣,半晌過去,玉染才覺著自己的喘息平穩了些,連同精神也開始恢復起來。她皺著眉頭半是瞇開眼,她小幅度地從長孫弘懷中脫開,冷不防跌了一下,看得長孫弘心驚膽戰地又要去扶她。 這一次,玉染半是俯著身,右手握著折扇扶在書架上,左手朝長孫弘擺了擺,示意他不必擔憂。她晃晃悠悠地蹲下身,將書冊撿了起來,平復了片刻才抬頭重新定睛看向長孫弘。 玉染看見長孫弘眼中明顯的憂色,于是溫溫笑了笑說:“我沒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事,覺著頭有些暈。” “你這哪里是有點暈啊,要不我還是去叫大夫來給你看看吧?”長孫弘忍不住說。 玉染搖頭,隨后深深吁出一口氣,終是平靜下來,她瞧著長孫弘,微笑著說:“說了不用了。” “哦,那好吧。”長孫弘提手摸了摸頭發,眼神游離四處。 “對不住,我剛才也不曉得自己在說什么,不過,我應該就是這么認為的吧。這么一想,總覺得自己在以前可能是個老是喜歡瞎想的人吧。世子你不必介懷我說的話。”玉染偏了偏頭說。 其實長孫弘剛才是想告訴玉染的,這種事情根本就不是一眼可以看得出的,更何況她到底知不知曉這話如果落在了外人的耳中會是有多大逆不道? 因為他是真的沒有想到,這席話居然會從玉染的口中說出,他那時聽著玉染風輕云淡的語氣,一時之間竟然還有種這事其實很簡單的錯覺。 長孫弘頓時覺得,他好像真的有些不太懂自己救回來的這個姑娘,她明明只是聽了長孫宛然的幾句話,就可以將條理說得清晰,將他的父親都不會輕易開口談起的事情簡簡單單地說了出來。 只是,她說她是下意識地這么想的。 這也就是意味著在她失憶之前,她可能真的和自己父親說得那般是一個不簡單的人。 玉染將書冊捧在懷里,她的眼中看上去很是溫和,她柳眉微動,最后垂下了眼簾,聲色暗啞地說:“我是真的憶不起別的,只是,我認為我說得那些都是真心實意的。哦不對,不是認為,而是一定。你信我嗎?” 玉染不曉得自己是怎么在聽到長孫宛然的言辭之后就立馬想到了這一層,可既然她想到了,就沒有道理不告訴長孫弘。如若她的感覺是錯的也就算了,只當是茶余飯后聽了當做消遣,但若是沒有錯,那對于湘王府可是一件大事。 “信信信,我怎么會不信南玉你呢?別忘了,你可是我救回來的,要是你真的不是個好人,那么我也會連帶著被我爹罵的。不過我知道你不是,所以就沒有關系了。但是啊,南玉你也不能忘了,這還好是在王府里,南玉你這么隨便說說不要緊,可如果出了這王府,你可不能再這么胡亂猜一通了,不然被別人聽到了可不好。”長孫弘面上似乎沒有因為玉染的話再繼續遲疑,他飛快地走到玉染跟前,盯著玉染漆黑的雙眼,雙手扶在玉染的肩頭,頗為一本正經地繼續說道:“南玉,你不是還什么都記不得嗎,就別再想這些有的沒的了,不然你都要把自己給想迷糊了。” 玉染的臉容上露出幾分無奈之色,她瞧著長孫弘說道:“我沒有多想,我覺得的記憶也不是一兩天可以恢復的,老是強迫自己去想反而鬧得頭疼,還不若想想其他的,感覺還有些意思。” “你覺得呆在府里無趣了?”長孫弘問她。 玉染如實答道:“我半月前醒來是在這府里,現在過去了半月,我還是在這府里,現在只好找些書打發時間,你覺得我是什么感覺?” 長孫弘聽了玉染的話,似是有在認真思考,忽然,他右手握拳,在左手心里敲了一下,恍然般地對玉染道:“要不這樣吧,我明日恰好約了人,南玉你就隨我出門逛逛如何?” “出府?”玉染偏了偏頭。 長孫弘點頭,“是啊。” 玉染抬了抬眼眸,她似乎是想了一下,須臾之后應聲說:“也好吧,我的傷也約莫好得差不多了,估摸著走一走應是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