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初見湘王
“沒關系的,等到你恢復好了,我覺得應該是可以慢慢憶起的吧。”長孫宛然發覺了玉染的落寞,于是說到此處,眼神之中竟是稍微柔和了幾分,她的眼簾微垂,含笑說:“因為,記憶是很重要的東西,是我們人心的一部分。即使暫時忘記了,但人的感覺和體會是會深刻地印在心里的。所以我覺得,你一定會重新想起來的。” 玉染聞言微怔,她似乎在長孫宛然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特殊的情緒,她能夠感受到長孫宛然突然而生的傷感。須臾,玉染才覺得很有道理地對長孫宛然點頭,“你說得對,那就要承你吉言了。” “我叫長孫宛然,恩……聽兄長剛才說,你叫南玉嗎?”長孫宛然問道。 玉染微微仰了仰頭,視線移到了房頂,她眉眼柔和,眼底劃過幾分迷惘,她很努力地想了想,接著口中說道:“那是你兄長想的名字,我不記得我叫什么了。不過,南玉這個名字,我很喜歡。” “是嗎?”長孫宛然應了一聲,稍微靜默了一會兒,才抿唇笑了笑說:“那我以后就叫你南玉。“ 玉染點了點頭,同樣微笑,“那我就叫你宛然。” 華國攝政王府之中,幾處燈火依舊明亮,有焦急的人,有擔憂的人,也有冷靜的人。 “歸來之后,我已經扮作小姐上朝幾日了。雖說小姐做事時大致都會告訴我到底該如何去解答,可如果再這么繼續下去,不是我被發現不是小姐,就是寧國要因為我衰弱了。”卓冷煙眉頭緊鎖,她坐在花園的湖邊上,對著沿湖站著的秦奚開口說道。 “殿下不是每日都會上朝,所以你之后可以暫時不必去,君上那里你只要像殿下往日里那般溫言幾句,想來他暫時也不會發現。至于寧國的朝政,你我涉及得也算不少了。如果只是殿下不在,我們就自亂陣腳,那么我們也就不必留在這寧國攝政王府了。”秦奚的語氣緩慢,聲色平靜,他極力地將自己的其他情緒全都掩藏起來,他回過神,面對著卓冷煙,一雙眼眸中原本波瀾的情感逐漸歸為平靜,他說:“卓姑娘,這個道理想必殿下一定同你說過的。” 不慌不亂,不驕不躁,這是別人對玉染的形容。 所以,如若想要在找到玉染之前不被他人發現,更是不讓寧國陷入混亂之中,那么他們也就必當以這樣的方式思考。 他們不能急,因為他們一步都不能走錯。有話說錯一步就會錯萬步,而他們,則是錯一步就會萬劫不復。 華國王宮之中,容襲近日里幾乎未有再走出過云華殿一步。 云華殿中的物件都被陸續地準備整齊,一切就好像是華君慕容齊想要將容襲刻意困在王宮之中一般。云華殿外守衛的人也比其他宮殿多了許多,在別人看起來反倒更像是防止犯人逃離的牢獄。 距離秦奚離開王宮的那一日,已經過去了半月有余,而容襲的傷勢也是好轉了,至少他面容上的血色恢復,行走時也順暢了許多。 或許是因為服下了玉染留給他的解藥,讓他在修養了一陣之后,感覺身體的狀態比以前要好上了不少。 而不管外頭究竟是怎么樣的風風雨雨,容襲似乎看上去在云華殿里活得依舊十分自在。 天色明朗時,他靠在椅榻上,陽光從窗戶灑進來,落在他的身上,而他闔著眼,一頭墨發從椅榻上淌下,恰好柔和地淌落在地面上,他的一襲白衣在陽光下熠著點點金光,那張原本就令人驚艷的容顏好像愈發奪目風華起來。 許久過去,一陣涼風從窗戶外拂到容襲面頰上,讓他緩緩睜開了眼。 容襲的眼睛還是那般黑洞洞的,你永遠都猜不透他的眼底究竟是喜悅、是憤怒,還是寂滅。 他微微側過頭,將視線移向窗外,從他躺著的角度可以看到的樹上的枝葉,以及蔚藍的天空。 今日的云層稀薄,看上去只有白白的一小簇,仿佛只要被風一吹,就會被吹散了開。 而容襲的心情不算好,但也不是最壞的。他在想一些事,也在想一個人。事情只要在給他一些時辰他約莫就可以想透,可是那個他想著的人……也許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了。 而在安國,這時的湘王府算是比較熱鬧的。 因為在半月前湘王長孫毅帶領著一部分安軍順利撤回之后,就被安君長孫延準許“告假”了。長孫毅由此也明白,因為這一次安國選擇了妥協撤軍這一件事讓長孫延十分不滿,同樣也對他愈發不滿。 長孫毅也知曉安君一直不信任他,他們兄弟之間的情誼也是只剩了個表殼,里頭全是空的。 而長孫弘素來被人覺得表現紈绔,所以也沒有被長孫延封過一官半職,就像個閑人一般地時而在府里晃悠。 所以現在的湘王府里,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當然,包括了一個被不小心救回來,重傷逐漸好轉的玉染。 府里多了一個人的事情早就傳遍了整個湘王府邸,而湘王長孫毅顯然是在回來的那日便知曉了,畢竟他一走進門之后,就從不少婢女小廝那兒聽說了他的兒子出了城救了一個姑娘回來的事情。 長孫毅自然也找了長孫弘問過此事,而后被喚過去的長孫弘便開始一本正經地訴說著如果他不救玉染,那么玉染就會死的事實。 但是長孫毅第一次看見玉染,還是在他現在準備去書閣的路上。 長孫毅是正面撞見了要去見長孫宛然的玉染。 玉染自從來了湘王府之后,穿著的衣裙就都是從長孫宛然那兒來的。這兩日,長孫宛然翻著自己的裙子,最后從箱底覓出了一件從未著過的新衣。許是因為顏色太過的顯眼,所以長孫宛然從未穿過,所以就給玉染送了去。 玉染似乎也沒有在意,于是就兀自換上了。 所以現在長孫毅看見的玉染便是身著一襲絢爛的火紅的曳地云紋煙羅裙,烏發垂腰,隨風而拂,她的面容上妝容淺淡,應是恰好掩去了她面色的不佳,她的櫻唇不點而紅,鳳眸透亮,鬢角的發絲貼著她的臉頰,讓她的神情看上去很是柔和。 長孫毅反應過來了,這個人就是長孫弘救回來的女子,當然他也忽然覺得難怪他的兒子會救她回來,確實是長得比一般女子出眾。他看著玉染的打扮,視線掃到她的右手心里突兀地握著一把白玉質地的折扇,讓長孫毅想起了長孫弘說過的,這是從她之前救回時的著裝里唯一尋出來的東西。 玉染是因為看見有人走過來,于是頓下了腳步。 而玉染身后一直跟著她的婢女綠彤卻是忽然彎下了腰,低下了頭,又小心地湊在了玉染的邊上低聲說:“姑娘,這是王爺。” 湘王府的王爺,也就是湘王長孫毅。 玉染一開始并不知曉她所在的這戶人家到底是做什么的,她也只當是普通的大戶人家,直到后來長孫宛然和她耐心解釋,這里是湘王府,他們是安國王侯家的時候,玉染才反應過來,她原來不止是被大戶人家救了,而這大戶人家還是一個國家十分高貴有權勢的存在。 玉染聽見綠彤所言,于是對著長孫毅微微福了福身,她的視線微斜,似是想了一下之后才道:“南玉見過王爺。” 玉染的穿著在秋日的陽光底下依舊顯得明艷晃人,她的儀態和聲色皆是恰當適中,連她自己對這下意識的動作都暗自訝異。除了她話語之前那略微的停頓,似乎是她在猶豫著自己自己到底應該恭敬著說些什么。 有一次同長孫宛然閑聊之后,長孫宛然特意還告訴玉染,如若玉染見到了湘王或是同樣的貴族,那么她說話的姿態就不能像往日里那般隨意,必須要低下頭,而后福身問安。 玉染聽過之后,也是連連答應。至于現在站在長孫毅的面前,她奇怪地覺著自己沒有感到絲毫的緊張,反倒是說起話來也是有模有樣。她想,這樣她應該算是聽了長孫宛然的話吧。 “我從弘兒的口中聽說過你,但一直都沒有見過你。你就是南玉?”長孫毅問道。 玉染點頭,“是,王爺。” 長孫毅似乎是認真仔細地打量了一下玉染,接著一雙眼中精光閃過,他繼續問:“你是不記得過往的事了嗎?” “回王爺,南玉不記得。”玉染肯定地說。她心中暗想,如若她還記得,那她覺著自己就不會在這里安穩地留下這么久了才對。不知為何,她有一個感覺,她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十分重大的事情,她覺得沒有失憶之前的她可能是個大忙人吧。 這么一想,玉染不曉得自己該不該“慶幸”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