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子期聽聞玉染之言，眼底閃過訝異之色。

    玉染習(xí)慣地笑笑，“本殿下還沒有準(zhǔn)備叫華國的四殿下淪落到階下囚的地步，依你說呢？”

    修子期神色恢復(fù)如常，稍是低頭，躊躇須臾朝著玉染抱拳道：“多謝太子殿下。”

    玉染和秦奚離開，巧天居院里的人也被玉染一同撤走，就獨獨留下修子期照顧著容襲，這還真是有種回到從前的感覺。

    那個時候，玉染成天去曉寒山上尋容襲，這兩人的性子皆是古怪，湊在一起就更是古怪，每每攪得修子期連連敗退，只好被這兩人又是一番打趣。

    只是后來，確實也是物是人非罷了。

    這玉染前腳離開，修子期才掩上門，再一看躺在床上的容襲已是睜著眼睛，癟著眉。他抿了抿唇，幅度小地側(cè)過頭看了眼修子期，也沒說什么。

    “公子你醒了。”修子期快步走到床沿邊。

    許是身上疲乏疼痛得沒力氣，容襲的聲色略顯低啞，他問：“是阿染把藥交給你的？”

    修子期點頭，“是公主。”

    “她還有沒有說起別的？”容襲闔上眼，又問了句。

    “公子，沒有。”修子期如實回應(yīng)，“公子，你是之前便已經(jīng)醒了嗎？”

    容襲的呼吸平穩(wěn)淺淡，他的睫毛微動，薄唇輕啟，“也就你進(jìn)來的時候。”

    “公子，幸好公主那兒早有準(zhǔn)備，不然恐怕還要再耽擱幾日，才能將藥送來。”修子期沉聲說道。

    容襲聞言將眼睛瞇開了一條縫隙，他的眼底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他習(xí)慣地提了提唇角，“是啊，她是早有準(zhǔn)備。”

    修子期聞言，須臾之后面露奇異之色，“公子的意思，我有些不太明白。”

    “你覺得阿染是個什么樣的人？”容襲自然地問。

    修子期沉思片刻后答道：“公主之才，當(dāng)世罕有人及。公主之心，更是堅毅不移。”

    “那你覺得這樣的一個人，若是換做你，當(dāng)真甘心就這么平靜地活下去？”容襲又問，“再換個說法，你覺得一個緊握寧國重權(quán)的太子為何會將目光放在阿染這樣一個前朝公主的身上，甚至是又為何會應(yīng)允你留下，再有多少荒唐的事他為何都可以接受？”

    “公子的意思是，公主她與寧國太子本就相識，而且很有可能是公主讓他將公子你留在太子府的？”修子期眼中光芒閃爍不定，一時之間面上的驚疑之色格外明顯。

    因為修子期顯然也是從來沒有將懷疑的目光放在玉染的身上，他似乎也早已將容襲和玉染當(dāng)成了一路之人，畢竟，這世上的十年長久相伴之情談何容易，而容襲和玉染的相伴，更是晃了許多人的眼睛。

    世間有所謂一葉障目，或許在玉染和容襲之間，這一葉便是那漫長的十年。

    容襲沉默須臾，蒼白的唇畔之上竟是漾起了些許笑意，“阿染有她自己的想法，是我也猜不透的。”

    “連公子都無法猜透，那屬下也是無能為力。”修子期半是低頭，“但至少屬下以為公主并沒有要傷害公子性命的意思，但至于真的要做什么，屬下也沒能從公主那兒看出來。公主近日每每只是閱書賞花，連出門小走幾步都會叫上屬下陪同，比起公子你之前在的時候，還要覺著閑了些。”

    容襲瞇著眼，近乎失笑，他的睫毛顫了顫，輕咳了一聲，面色看上去又蒼白了幾分，“阿染不會閑著。哪怕別人再閑，她都不會閑著。”

    不管別人再怎么想，容襲就是那么了解玉染，因為他曉得，玉染是個喜歡面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人，而且是個可以光明正大地用著匪夷所思的理由讓你信服的人。

    “可是公子……”修子期還準(zhǔn)備說什么，卻是容襲打斷了他。

    “暫時不必想了，你越是想，就越是被阿染繞進(jìn)她布下的圈子里。她想的事情，也許不會特別難，難絕無可能簡單。”容襲微微笑了笑。

    容襲還記得清楚，剛認(rèn)識玉染不久的時候，她還是個模樣稚嫩的小女孩，她總是美美地笑著，穿著好看的衣裳，明明還是個女孩，說起話來便是一套接著一套，一個道理接著一個道理，叫你聽不懂就會更加聽不懂。

    于此，那時十歲出頭的容襲也是只好悵然失笑。

    因為玉染，她還會當(dāng)著容襲的面，用著一本正經(jīng)的語氣對他說：“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那時的她眼中漆黑卻瑩亮，櫻唇揚(yáng)起的笑意迷人眼，靈動且娟秀，貴氣更柔和。

    若是問一句容襲的真心，他一定也會和玉染做出相同的回答。

    他是真的想娶玉染，想將她永遠(yuǎn)留在自己身邊，但玉染看似平和，實則滿身鋒利，只要你走錯一步，便會被她死死套住。

    當(dāng)然，古怪若容襲，才能習(xí)慣并且喜歡上了同玉染之間的“勾心斗角”。

    用他人的一句旁觀話說，這兩人是真的沒藥可救了。

    是啊，無藥可救，也無人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