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劉玉芝點頭說道, “也是, 你須得好好保護自己, 我這邊也會照應你。” 說著, 便打發心腹丫鬟,把小嬋送了出去。 劉玉芝摸著自己的小腹, 忍不住暗想,若再拖過一個月,大夫方能驗出來, 如今少不得要盡全力拖上一拖了。 只是以魏婉柔的毒辣做派,恐怕是容不下她們這些人了。更何況, 她如今殺性一起, 只會越發肆無忌憚。 為今之計, 只得先找機會出府避上一避, 才是上上策。 劉玉芝也是實在沒辦法了, 便唱了一出大戲。 在六王棺木被抬走前, 死死抱著棺木, 痛哭一場。 眼看著她好像就要追隨六王去了。 就連下旨太監都心有不忍,只道是六王那般荒唐胡鬧,偏偏卻有這么一位癡心側妃, 倒是真心真意愛慕著他。 當初,劉側妃本就是被六王騙來的。如今這女子卻仍是執迷不悔,心無旁騖,只念王爺一人。 這未免也太可憐了些。 劉玉芝幾乎暈倒過去,又跪下哀求太監,她要去太廟陪伴六王最后一程,終日念經,為六王求個來生圓滿,子孫滿堂。 太監感動于劉玉芝的癡情,同時,也是被大筆銀錢所打動,于是當真把此事報告給新皇。 新皇向來寬厚仁慈,聽聞劉側妃的事情,也心有所感,便說道,“她倒是個癡情的。既然她愿意,便讓她一起隨著六王去太廟吧。只是路上多安排一些侍衛人手,太醫也帶上,務必保證劉側妃的安全。” 太監自然領命準備下去。 只是不經意間一抬頭,卻發現皇上正在撫摸著那枚黃玉鎮紙,滿臉若有所思。 皇上一向寬容大度,所有人都說他是當世明君。唯一的錯處就是太過孝順了,不肯對太上皇的舊勢力趕盡殺絕。 可實際上,當皇上垂下嘴角時,那張臉上卻再無半點和氣,反而如同尚未出鞘的寶劍一般,冷靜內斂,卻又冰冷無比。 正好這時,又有太監來報,“皇上,九王進宮了。” 皇上的臉色頓時舒展開來,眼角眉梢滿是喜氣,又對那太監說道:“他來做什么?不是叫他好好準備聘禮送到陳家去。該不會又在胡鬧吧?快快把他帶進來,看我不罵他。” 嘴里說著苛責話語,眼睛里卻帶著一種不加掩飾的笑意。與看待別人時,當真就是兩副模樣。 那傳旨太監到底不敢再看下去,連忙下去傳旨了。 他心中卻忍不住開始敬畏起新皇來。 所有九五之尊,注定會是孤家寡人,怎么可能軟弱溫和。或許,新皇理智遠遠大于情感。 他身上僅存的情感,怕也是全都給了九王殿下。 也難怪有人說,九王是被新皇當兒子養大的。 如今皇上無子,也不知道將來會變成什么樣。 這些都不是一個小小太監所能看透的。 傳旨太監連忙出宮,又去六王府上傳達了圣上口諭。 那一邊,劉玉芝草草收拾了東西,帶著貼身的人,乘著一輛馬車,跟著六王的靈車一起走了。 事后,魏婉柔坐在主座之上,一邊嗑瓜子,一邊垂著狹長的眼睛,恥笑道: “她倒是傻人有傻福,既然走了,暫且饒她一馬。等她回來,再同她算賬便是了。” 小嬋在一旁戰戰兢兢地提醒道:“側妃若是發現蛛絲馬跡,那要如何是好?” 魏婉柔挑眉瞥了她一眼,冷笑道:“哪里會有什么蛛絲馬跡?小嬋你給我記住了,六王是一口氣上不來噎死的。你若是再亂說話,這條舌頭便別要了。” “是,主子。”小嬋嚇得小動物似的,連忙匍匐在她面前,畏懼中帶著恭敬。 魏婉柔見狀,不但不生氣,反而放肆大笑起來,又說道:“罷了,你先下去吧!我又不會對你怎么樣。說到底,我也只有你這一個心腹了,你我主仆是連在一條繩子上的,誰也跑不了,都得下地獄。” 小嬋聽了這話,越發嚇破膽似的,就這樣蹬蹬往外跑,生怕魏婉柔來追她似的。 魏婉柔見她這丑樣子,笑得越發大聲起來。 她也知道,該早些找機會先把小嬋除掉。 只有小嬋死了,她所有秘密才能徹底塵封起來。將來,她的日子才能安生。 可小嬋從小便照顧魏婉柔,同她一起長大。 在大長公主去魏府之前,魏婉柔幾乎快要被餓死了。還是小嬋偷跑去廚房,拿了饅頭給她吃。 為此還招了廚房下人的辱罵。 “如今明珠夫人都死了,都是這小野種給克的。哪個還要給她預備飯吃,不如餓死贖罪吧。侯爺如今也在贖罪,幾日沒有吃喝。小嬋你這死丫頭莫要多此一舉。” 小嬋被打得好慘,卻仍是藏了個饅頭給她。 那時候,魏婉柔一邊落淚,一邊吃了半個饅頭,另外半個卻給了小嬋。也不是不餓,只是她不能讓小嬋死,她們兩個是綁在一起的。 小嬋便是她最后一個會心軟的人。魏婉柔一時想動手除了她,一時看著她那顫巍巍的小老鼠樣子,便料想小嬋不敢背叛她,因而又不想對小嬋下手了。 只是如今,魏婉柔的心緒早就失控了。 自打殺了厲瑫,便向推開了一扇未知的門。魏婉柔內心的憤怒和不甘,早已如同脫韁野馬一般,再也無法控制。 她無論如何也要報復,為曾經那個可憐的自己討回公道。 轉過天,魏婉柔便尋了個借口,當著趙側妃的面,讓粗使的婆子,把她心腹丫頭春巧活活打死。 魏婉柔甚至親自去看行刑,那春巧初時還哀叫求饒,后來便一點生息也無,就像爛泥一般。 魏婉柔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眼底卻藏著控制不住的瘋狂。 那趙側妃更是嚇得當場昏了過去。 魏婉柔卻命婆子,用冷水把她澆醒。又罵道: “趙側妃,當日你不是很猖狂嗎?帶著你的丫鬟婆子,沒少在本王妃面前耀武揚威,你下令張嘴小嬋的時候,不是笑得很得意嗎?如今你也給我笑,你若不笑,那就再打死夏綠。” 趙側妃聽了這話,也顧不得滿臉的水,連忙斥責道:“魏婉柔,你怎敢如此?我再怎么說,也是皇上封的王府側妃!” 魏婉柔卻冷笑道:“說白了,你也不過是王府里的妾,正室夫人出手教訓小妾,到哪里都占理。更何況,誰讓你趙家如今獲罪被貶,在上京再無援手呢。 到如今,你這糊涂蟲,恐怕還盼著你父親和你哥哥還有回京那一日吧?傻子,怎么可能再讓他們回來? 你趙家本是太上皇最衷心的舊臣,你這個傻子偏偏中了六王的招數,嫁給他當了側妃。他迎娶你時,你的確很是輝煌。可趙側妃你也不想想,六王野心勃勃。你趙家算是被迫上了他的船,太上皇如何還能信你爹你哥哥? 他們的前途算是毀了,也只能孤注一擲,扶持六王上位。偏偏六王這人是個紙皮老虎,也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厲瑫總說是我害了他,實際上,分明是他自己做錯事了。自以為所有成年王爺被打得打,貶得貶,只剩下他一個,便一定能上位。所以開始為所欲為。還想要有后代,請封世子? 他自己怎么也不想想,當今皇上當了二十多年的太子,始終隱忍不發。看上去沒有那么能干,實際上,卻雄才偉略,臥薪嘗膽。只在皇上生病時,他才會床前侍奉湯藥,強撐著病體輔政。這般心胸,這般眼界,這般能忍,根本就是他這種凡夫俗子所能相比的。可笑,所有人當初都看錯了眼,硬是把猛虎當成病貓。厲瑫還敢妄想自己繼承皇位,也不看看他配不配?” 魏婉柔說著,便狠狠地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又繼續說道:“早知如此,我該嫁給太子作側妃,反正那時候也無人理會他。可恨厲瑫就是個偽君子,分明是他先勾引我的。” 說著,她又抬頭看了看面無血色的趙側妃,又冷笑道:“你趙家先是忠于太上皇,本也無可厚非。后來卻因為你這不孝女,錯上了六王的破船。如今新皇登基,就算會破格啟用人才,獨獨不會用你趙家這種墻頭草。 趙側妃,當初你與厲瑫有了收尾,就該拿條繩子自盡才是。偏偏你就是個傻子,被你爹娘父母寵得沒邊,還幻想著厲瑫當了皇帝,你當貴妃呢?想得倒美,趙家如今算是你害死的。” 說完,她也不再折磨趙側妃,反而甩手而去。 只留下春巧的尸體在側妃的宅院里。 剛走出那院子,魏婉柔便聽見趙側妃發了瘋似的喊著:“沒有,我沒做,爹,哥哥,雪柔沒有害你們!” 那聲音竟如哭訴一般。 一旁那滿臉橫rou的嬤嬤又開口說道:“主子,我去警告她一番。” 魏婉柔卻笑了笑,不以為意地說道:“不妨礙,就讓他們這對主仆好好相會吧。人家都沒有出大門,再找她們麻煩,便有些過分了。” 說著,魏婉柔便拿出帕子,開始細細擦拭自己的手指,似乎把每根手指都當成了精雕細琢的寶玉一般。 小嬋見狀,不禁打了個冷顫。這趙側妃怕是活不成了。 當日魏婉柔殺了六王,也是這般細細擦著手指,漫不經心地與管家交談。 管家似乎也頗為忌諱她的狠辣。 偏偏魏婉柔把事情弄得滴水不漏,讓他一點把柄也抓不著。同時,魏婉柔也許以重金,給了權利,讓管家好好置辦王爺的后事。 原本小嬋想著,殺掉六王,拿回權勢,說不定魏婉柔便能好起來。如今才發現,魏婉柔因為沾染了人命,已然變成了瘋子惡鬼。 看著魏婉柔下意識地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小嬋嚇得大氣都不敢喘。 這時,魏婉柔不經意間看向她,又故意把手指放在唇邊,漫不經心地舔了一下。 小嬋嚇得,當場便跪倒在了地上。 魏婉柔見狀,不禁笑道:“看把你給嚇得,我去找趙側妃麻煩,還不是為你報仇?當日里,他們主仆可沒少掌你的嘴。這些年你都忍過來了,一直站在我身邊。如今咱們主仆終于揚眉吐氣了,自然要讓她們付出代價才是。” 說著,她便上前抬起了小嬋的下巴,又把她亂開的發絲撥攏到一處。 小嬋看著她那手指,嚇得臉色蒼白,直接暈死過去。 旁邊的嬤嬤忍不住說道:“主子,這小嬋未免太不頂用了,主子還沒如何,她先倒下了,身體實在太弱。” 魏婉柔卻不以為意地說道:“不妨礙的,這是我們主仆之間的小情趣。還不把小嬋送回到房里去,請醫生來好好看她。若有閃失,唯你們試問。” 那些婆子這才紛紛行動起來。 — 小嬋半夜才清醒過來,抱著自己的被子瑟瑟發抖,怎么也暖和不過來。這種日子,她一天都不想再過了。 不然就算魏婉柔不殺她,她也會瘋掉。 到了第二日,果然聽說趙側妃死了。她用裙帶子把自己掉在梁上,活活勒死。 當日六王最愛趙側妃的舞姿,特別是她舞起帶子就如同月中仙娥一般。六王寵愛她許多時日。 如今,她卻以這種方式死了。 魏婉柔收到消息,面上頗為不以為然,只是淡淡說道:“趙側妃對王爺倒是癡心,如今竟也追隨王爺去了。罷了,停靈到城外義莊去,等到王爺辦喪儀時,再給她一道辦了。” 底下人便問道:“可要給趙家送個信?” 魏婉柔聽了這話,抬起頭來,瞇眼笑道:“自然要送的,只是他們本家都在嶺南,如今也只能告知分家了。” 世人皆知,趙家分家與本家關系不好,什么時候把消息送到本家,也就沒有人知道了。 事后,魏婉柔又讓人把趙側妃的嫁妝,都搬到了她的庫房里。 好笑得是,趙家為了讓自家嫡女不受委屈,這嫁妝里的好東西倒是當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