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陳寧信卻苦著臉,說道:“娘的性情你還不知道,別人哄她兩句,她心一軟,什么都能答應。如今咱們還是早些防范才是。 倒不如把大哥留在院子里,再準備一個大棒子,看誰還敢進咱家大門,就讓大哥趕他們。打傷了也活該。” 陳寧寧聽了這話,頓時落下臉來,罵道:“陳寧信,你皮癢了吧?說得這是什么話?有你這么編排大哥的嗎?” 寧信一臉委屈,“我還不是為你著想?姐呀,你多個心眼吧。可別憑白無故,又弄個沒用的姐夫來。” 話音剛落,陳母幾步走進來,狠狠地敲了他肩膀一下,又罵道:“好你個寧信,原來你就是這么念叨你娘的?你娘哪有這么沒用?事關你姐終身大事,我怎么可能犯糊涂?再說了,還有你爹在后面把關呢。他也不能輕易同意。” 她嘴上說得兇,心里卻十分敞亮。心話說,被文婆子這么一攪和,村里不止沒人嫌寧寧名聲不好,反倒爭著想上門來提親。這樣一來,也不怕寧寧的后半生沒指望了。 寧信卻說道:“就我爹那眼神也不咋地。不然,就不會給我姐定下文秀才那個慫蛋了。” 陳寧寧聽了這話,實在不能忍,敲了一下鍋,又罵道:“剛編排完大哥,你又編排上咱爹了,你這小東西嘴太欠,看我不去撕了你。” 說著,她便準備收拾弟弟。 寧信見狀,連忙跑到門外,又彈回頭來,回嘴道:“還不是為了你好,你可別凡事都聽爹娘的,爹娘也有眼神不好的時候。” 陳寧寧更想收拾他了。可寧信這小豆子撒腿就跑,跑得賊溜快,很快就沒了蹤影。 陳母又近前來,期期艾艾地說道:“寧兒,放心,這次我們絕不會隨便把你聘出去。定要睜大眼睛,給你找個穩妥人,還要對你好的。” 陳寧寧看著她那雙充滿內疚的雙眼,忍不住說道:“娘,如今我爹和我哥還沒醫好,咱們家這事也不算完呢。如今王生平那邊怎么樣,誰也不好說。 偏生村里已經傳開了,我那塊兒玉賣了五百兩。就算有人來提親,多半也是沖著銀子來的。 更何況,就算來個老實厚道的男人,也未必能靠得住。之前文秀才也說要好好照顧我,可一轉眼到了他娘面前,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娘,我也不瞞您,自打退了文家的親事,我便暗中發誓,這輩子只孝敬您和我爹,不想再輕易定親了。” 陳母聽了這話,眼圈一紅,又忙勸道:“傻姑娘,你這又是何苦?都是你爹當初沒給你挑好,這才害苦了你。” 陳寧寧拉住母親的手,搖頭說道:“我倒覺得如今能看清文家倒是好事,省得我嫁過去受苦了。說來好笑,家里出事前,倒也沒覺得;偏偏出事后,我是真覺得您和我爹我哥我弟,比什么都要緊。若能把咱家日子過好,我也不求其他了。” 陳母感動得快哭了,又說道:“你放心,不管怎么說,寧遠寧信將來就是你的依靠。若是他們對你不好,看我不削死他們。” 寧寧又笑道:“倒是我爹那里,您好好再勸勸,別輕易讓他把我嫁出去。” 陳母嘆道:“罷了,回頭就跟你爹好好說說。” 寧寧點頭道:“如今過好咱們自家日子都來不及,哪里還顧得上別人家?就由著他們上躥下跳去吧。” 陳母聽了這話,忍不住勾了勾女兒的小翹鼻,又說道:“如今我閨女倒是聰明許多。” “那是隨了您。”陳寧寧說。 說得陳母破涕為笑,母女倆又聊了兩句,陳寧寧又隨口問道: “娘,我想著不如在院子里種些果蔬,往后咱們自家有現成的菜吃,就不用去別家買了。” “這……也好。”閨女一心為家里生計cao持,陳母自然滿口答應了。 陳寧寧想著外婆的小院子,再看向窗外,不禁生出了許多向往。 * 另一邊,陳寧遠站在后院,聽著母親和meimei在廚房說話,微微挑了挑嘴角。 此時他那雙深潭似的眸子里,閃過了一道寒光。 不就五百兩銀嗎?什么阿貓阿狗都敢肖想起他妹子來,這些人還真是好大的狗膽。 偏偏這時,寧信剛好跑進來,一見長兄臉色,就被嚇了一跳,連忙說道: “大,大哥,你在做什么?” 寧遠直楞著眼看向他,又說道:“文家那邊若是知道了,定會有趣得緊。”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 第15章 算計 誰都別想算計我妹~ 陳寧信一時猜不透大哥的心思,卻又疑心他多半要生事。 雖說吃了那老大夫的藥,大哥這兩日還算安靜。可昨日他還抄起斧子,想砍死文秀才呢。 寧信倒覺得,如今大哥就像一顆炮竹,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要炸了。 直到全家圍坐在炕桌上吃飯,jiejie給每人盛了一碗香噴噴的熱魚湯。 聞著那股鮮香味,寧信滿心都是舒坦。再看向一旁的大哥,正捧著大碗,一陣猛吸溜。 此時,大哥的那張臉完全放松下來,就連那雙眼睛也變得水潤柔和。一點也不兇,也不像發病的樣子。 寧信這才稍微安下心來。無論如何,有jiejie在,就算大哥想做壞事,jiejie也會攔下他。就如昨日那般。 這時,又聽陳母說道:“年輕時,你父親讀書時,總想講究個意境。他也曾在院中種過桃樹,栽過菊花。可惜這人天生辣手,花花草草到了他手中,都活不長久。后來你父親一生氣,便就不讓人在院子里種花草了。如今寧兒要種菜,需得問問他才好。” 陳父聽了這話,老臉一紅,清了清喉嚨,又說道:“你提那些舊事做什么?寧兒既然要在院里種菜,試試倒也無妨。只是咱們院中的土怕是不好,大約種不出菜來。也不必想著靠種菜過活。如今家里也沒有粗使婆子,有什么事打發寧信出去跑腿就是了。” 陳母也點頭說道:“不如先打發寧信買些菜種回來。” 陳寧信一聽,父母爭相給他派活,頓時便有些齜牙。 可轉念一想,如今他就是家里頂梁柱,理應幫著jiejie多謀劃,便也應下了。 轉過天,寧信買了種子,正往家里走,卻見抓魚的小豆子跑來喊他: “寧信,寧信,你還不快去瞧瞧,跟你家退親的那文家老婆子,如今同人打起來了。” “啥,還有這事?”寧信也顧不得其他,連忙跟著小豆子跑了。 一路上,又跟小豆子打聽了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原來,那文婆子起初并不知道五百兩銀的事,可架不住左鄰右里早看她不順眼了。 于是,便故意在文家院外聊天,說大小話。 “那文婆子真真是個糊涂蟲,退了陳家婚事,都是為了聘城里綢緞莊彭掌柜家的女兒,貪彭家那二百兩嫁妝。實在可笑。” “可不是,彭家姑娘與人私奔,如今肚子都大了。文婆子要把她娶回家,豈不是憑白多了個胖孫子?可憐她兒子當個活王八,也虧得文婆子心大。” “可不是,陳家那小閨女多好,又孝順,又有本事。做的一手飯菜,鄰居都聞著香。更何況,她那塊玉買了五百兩,指不定是什么富貴出身呢。可恨文婆子一直喊人家野種雜種。若是將來,陳姑娘找回親人,又豈是文家這種泥腿子配得起的。如今可好,文婆子嫌棄她,非要聘大肚子失貞女,真真一手好算計,把自己兒子都給算計死了。” “要我說,文婆子總跟劉寡婦混在一處,嘰嘰咕咕的,該不會是聽了她挑撥吧?劉寡婦兒子不是在城里干活嗎?消息靈通著呢。她兒子也曾受過陳先生的恩,前幾日還去陳家探望呢。該不會是劉寡婦故意套她,文婆子就上鉤了吧?” 幾人越發胡言亂語,也沒個避諱。 文婆子就算不想聽,也在院中聽了個正著。 初時她還不肯信,心想定是這幫婆娘嫉恨她,故意亂說是非。 可接下來,越聽越不對勁。直到聽見陳寧寧那塊玉不是賣了五十兩,而是五百兩? 文婆子雙手一抖,便把簸箕里的米打翻了。 再一聽說,劉寡婦故意套她,便也有些想過味來。 別人未必知道,可文婆子這些年跟劉寡婦也算同病相憐,兩人沒少互相幫襯。 只是文秀才比劉小良聰慧,會讀書,還進了青山書苑。 劉小良沒考中秀才,也不想再讀書了。陳先生便托人幫他在商號謀了份工。 后來,劉家眼見著富裕起來。劉小良總是去看望陳先生,還送了不少禮物。難免見過陳寧寧幾次。 如今把所有事情串在一起,可不是劉寡婦一直給她遞消息,挑撥她去陳家退親嗎?想來定是劉小良一早就看上陳寧寧,還想娶她。 文婆子越想越氣,越想越不甘,也顧不得其他,隨手抄起一根柴火棒便沖出大門。 那些碎嘴婆娘一路跟著文婆子,到了劉寡婦家里。 只見文婆子也不敲門,一腳踢門而入。 也算趕巧了,劉寡婦正在院里歸置東西。 桌上擺了許多瓜果,還有貴春樓的點心,幾匹顏色鮮亮,適合小姑娘的上好布料。 再加上,旁邊正站著一個媒婆,正跟她說道:“如今去他家提親,他家定然不敢輕易拒絕。我看這事十有七八能成,若是再多加20兩銀,也就穩了。” 文婆子這時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二話不說,便拿著棒子砸東西,一邊砸一邊罵道: “好你個喪良心的劉寡婦,壞了我家親事,原來是想給你兒子娶陳家姑娘當媳婦。你想得倒美,也不看你那三寸丁的兒子,配不配得起?” 初時劉寡婦還想同她解釋:“文大姐,話可不能亂說,我什么時候壞你家親事了?分明是你一早就看不上陳家,還說陳家大郎是個禍精,陳家一家都是賊。你整日罵陳家,還打上門去討要定錢。如今怎么又鬧到我頭上來了?” 不提這話還好,一提這話,文婆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又跳腳罵道:“還不是你這野婆子,一直挑唆我。” “事情是你自己做下的,又與別人何干?” 一來二去,這兩婆子便扭打起來,引得不少人前來圍觀。 陳寧信趕到時,只見文婆子臉都腫了。那劉寡婦也好不到哪里去,眼眶都青了,頭皮還被抓下來一塊兒。 倒是有人跑去喊文秀才,喊村長的,只是大多數人都在一旁看著。 老爺們嘴上說著,婦人打架,我們如何能插手?女人們都說,她兩個厲害著呢,我幫誰不幫誰,都要被記恨。不如一旁看著的。 陳寧信想到這兩家都在算計二姐,一時便覺得很解氣。 再一回頭,卻見他兄長身形一晃,便消失不見了。 寧信暗道:“該不會長兄打算做什么吧?” 這時,文秀才終于來了。沖上前便去勸架,也被劉寡婦撓了臉。 劉寡婦哭道:“你這狗娘養的狗賊,欺負我兒不在家。秀才難道就能這么欺負寡婦嗎?我要去官府告你,也叫你擼了功名。” 陳寧信看到這里,突然覺得有些無趣,便準備離開。 卻又聽文婆子罵道:“都是你害的,我去找陳家大妹子把話說清楚。我給他家下跪,這樁婚事不退了。分明是惡婆娘挑撥,陳家姑娘注定是我文家兒媳。” 劉寡婦破口罵道:“你個老不要臉的,當初你說不要就不要,如今你說要就要?哪有你想得那么美你個老刁婦,莫要欺負陳家人老實。” 正說著,突然又聽村長在人群后面啞著喉嚨,喊道: “陳大郎,你先把刀放下。沒人算計你妹子。你且放心,我定會給你陳家做主,定不讓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去你家提親,糟蹋你妹子。” 陳寧信深深嘆了口氣,總算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