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師母,這并非我本意,我會再勸慰我母親的,也會盡量幫忙照顧先生的。” 話音剛落,只見陳父推開窗子,探出頭來罵道:“我還沒死呢,哪里用你照顧?你若當真還有幾分良心,便和我家斷個一干二凈,省得影響我閨女前程。” “這……先生,我不會不管寧寧的。” 正說著,陳寧遠從后院走了出來,手里還拿著一把生銹的板斧。 此時他雙目通紅,就像發狂的野獸一般。眼看著就沖上前來,砍死文秀才。 文秀才嚇得倒退了幾步,卻見陳寧寧跑上前去,擋在陳寧遠前面,又勸道: “大哥,你這是做什么?中飯都做好了,你也過來幫我嘗嘗味道,可好?”她的聲音溫柔又有耐心,還帶著幾分少女的嬌憨氣,似乎根本不怕陳寧遠的斧子。 文秀才卻快被嚇死了,生怕陳寧遠發了瘋,一腳把寧寧踢開。他欲上前救人,可腳下卻如同黏在地上一般,始終沒法挪動半步。 誰成想,陳寧遠居然沒打寧寧,反倒被她三言兩語安撫下來。 陳寧寧又連忙拉著他,往廚房走去,嘴里還說道:“我剛熬了鯽魚湯,大哥可要多吃些,對身體大有好處。” 陳寧遠卻突然冒出來一句,“熬好了湯,那鯽魚還有何用?” 陳寧寧是個心活的,花樣也多,又笑著說道:“回頭,我再把那鯽魚做成酥魚,咱們加個菜可好?” “好,吃酥魚。”陳寧遠這才高興了。 陳寧寧又把他手中的斧子抽出來,丟在一旁。 一場風波就這樣平息了。 第13章 蠢事 丟了西瓜撿芝麻 陳寧信一見長兄被jiejie安撫下來,提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下了。 他瞪圓了貓兒眼,看向門外的文秀才,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都是這人害的,jiejie如今名聲受損,再想找個好婆家,怕是也難了。怨不得長兄要砍死他。 陳寧信也不忍了,上前便用力推了文秀才一把,又破口罵道: “不想被我哥砍死,你就識相點,滾遠點,別再跑來招惹我姐。” 說罷,他便狠狠撞上大門。 “……”文秀才還想再辯解,卻只見左鄰右里紛紛探出頭來,正向這邊張望。 還有人當著他面,“竊竊私語”道:“這都退婚了,還掐著點跑來人家蹭午飯?這是多厚的臉皮呀?” “怨不得寧信罵他,陳大郎發瘋要砍他,不帶這么欺負人的。” 那些異樣的眼神如針一般刺在他身上,文秀才顧不得其他,連忙帶著婚書和庚帖,就往家走去。 偏偏一進家門,文婆子便開口問道:“怎么這會兒就回來了?陳家沒留你用飯?他家怎么這般小氣?還說什么耕讀世家,要我說都是裝出來的。” 聽了這話,文秀才心里羞恥又尷尬,他只得青著臉說道: “娘,您別再說了。陳家又不欠我的,憑什么給我飯吃?既然兩家退了婚,你也得把往日的飯錢給人家結了吧?” 文婆子一聽到錢,又腆著臉說道:“往日都是他家愿意請你吃喝,我們又不曾逼他。為何如今又要我們給他家錢花?” 文秀才氣得直搖頭,又指著他母親問道:“那陳家跟我非親非故,他們該我的欠我的,一次次給我飯吃,借我學費,助我科考? 往日人家心善,又看在姻親的份上,從不跟我計較。如今您大鬧一場,又退了婚,還跟人家要了十兩銀定錢。那陳家在我身上的花銷,又何止十兩二十兩?” 文婆子聽了這話,訕笑道:“那是他家心甘情愿要給你花的。” 文秀才見她如此無恥,忍不住暴喝道:“沒有什么心甘情愿。小時候,你就跟我念叨,同族無情無義,說你克死我爹,根本不管咱們娘倆死活。娘你百般算計,好不容易將我養大。如今呢,真心實意對我之人,您卻也這般算計人家。這等狼心狗肺,將來還有誰愿意真心待我? 莫不是,您如今只能聽村里那些調三惑四的婦人拍馬屁?您怎么也不想想,攪亂了咱們和陳家這門婚事,對她們有什么好處?” 文婆子一時沒了言語,臉上也出現了遲疑。 文秀才不再理會她,幾步走進房里,甩上房門。似乎這樣就能隔絕他的煩惱。 過了一會兒,文婆子才如夢方醒,連忙端著吃食過去敲門,又說道: “昨兒晚上你就沒吃沒喝,今兒早上也沒吃,這樣餓下去,身體都壞了。你怨娘也好,罵娘也好,總歸先把這飯給吃下。” 她叫了許久,文秀才才開了門。 只是看著那隔夜的豆餅子,缸里挖出來的黑咸菜干,又想起了陳寧寧熬得奶白的鮮美魚湯,頓時就沒了胃口。 他把那些吃食端在桌上,又到了一杯水一飲而盡,這才呆呆地坐在桌前。 與陳家這段婚事,如今徹底不成了。 為何這時他才發現寧寧的可貴之處? … 另一邊,也算趕巧了,那日牛二叔送陳家姐弟到了潞城,剛好就遇見了年少時跑商的朋友。 兩人許久未曾見面,又都是愛聊天的性子。少不得到了酒肆,坐下來喝酒敘舊。 誰成想,越喝越盡興,越聊越投機。牛二叔喝得寧酊大醉,再醒來已經是隔日中午。 他連忙跑去看自己的牛車,倒是被朋友照顧得很好。 朋友又走出來,拿了一些禮物,叫他帶回家去。 牛二叔本不想收,無奈朋友實在熱情。 兩人又吃了中午飯,又聽了許多潞城的新鮮事。 到了下午,牛二叔才趕著牛車回家。 一進村口,就見那些在河邊洗衣服的媳婦婆子,正張家長李家短的亂說話。剛好說道: “這文婆子把事都做絕了,居然當真退了和陳家的婚事。” “我聽說,文婆子是看上了城里綢緞莊彭掌柜的女兒,彭掌柜給的嫁妝高,光壓箱底的銀子就有二百兩,還陪嫁一間房子呢。” 牛二叔聽了這話,連忙跳下車來問:“啥,文婆子為了彭掌柜的200兩嫁妝,已經跟陳家姑娘退了婚事?” 他嬸子便說道:“可不是嗎,連婚書和庚帖都還了。那文秀才也是個沒心少肺的,還想趁著拿婚書,去陳家蹭飯吃,結果差點被陳大郎用斧子給砍了。虧得被陳家姑娘攔了下來。不然又生出許多是非來。” 牛二叔又問道:“那如今陳文兩家,算是徹底斷干凈了?” 他嬸子點頭道:“是呀,婚書退了,定金當場就還了,全村老少都是見證,他兩家自此嫁娶兩不相關。” 牛二叔聽了這話,忍不住拍手笑道:“文婆子算計了大半輩子,這次倒把自己給算進去了。陳姑娘仁義忠厚,有膽有謀,對養父母尚且那般孝順。嫁到婆家,還能差到哪里去?你們可知道她那塊兒玉,昨兒賣了多少?” “多少?”眾人齊問道。 牛二叔伸出五個手指,又道:“五百兩,況且她還搭上了殷家軍,陳家那些禍事,怕是就要過去了。” “五百兩?”眾人聽了,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牛二叔又冷笑道:“你們可知彭掌柜的千金,又是何等風流人物?” 眾人齊搖頭。 “彭掌柜為何愿意出二百兩銀嫁妝,潞城卻無人愿意娶他閨女?還不是因為那彭姑娘曾與人私奔,又受不得苦日子,如今又跑回家去。文婆子若是一心想聘她,就等著白撿個大孫子,讓自己兒子當活王八吧。” 牛二叔也是實在喜歡陳寧寧的行事為人,這才賭氣把自己知道的內幕都吐露出來。 回到家里,他婆娘卻忍不住擰著他耳朵,大罵道:“牛二,你這般管不住自己的嘴,什么閑事都敢往外說,也不怕文婆子跑到咱們家里,找你算賬?” 牛二叔一邊喊疼,一邊告饒道:“那也不帶文家這么欺負老實人的。你是不知道,陳家那小姑娘有多不容易,差點當街被馬踩死。虧得那軍爺明察秋毫,才把當鋪掌柜抓去送了官。” 牛二嬸聽了這話,越發罵得兇了:“你既然知道陳家姑娘的好,更該把這事先瞞下來。我娘家侄子如今還沒找好媳婦呢。若是趁此良機,搶先跟陳家姑娘定下,豈不是白撿個大便宜? 可恨你這張大嘴,如今全村都知道陳家姑娘好了,我娘家侄兒哪里還能冒出頭來?” 牛二叔只得胡亂說道:“總不能讓那文婆子繼續欺負人吧?” 牛二嬸也沒再理他,干脆收拾好東西,去了隔壁村的娘家商議此事。 可憐牛二叔好不容易回到家里,沒得一頓好飯,還被他老婆一頓打罵嫌棄。 第14章 討喜 退了親,卻受歡迎~ 自打退了陳家的親事,文婆子心中的一塊兒大石總算是落了地。 若是從前,她早就拿著衣服跑到河邊,跟那些婆娘狠狠吹噓一番了。 只可惜,她兒子如今左性得很。自打退了婚事,便把自己關在房中,也不想搭理她。 文婆子被嚇得半死,只得安心留在家中,對她兒子加倍殷勤照顧。 這樣一來,她自然就跟村里斷了聯絡,也就不知道牛二說的那些新鮮事。 倒是陳寧信自打家里出事后,又經歷了潞城那一遭。如今他早已不再是天真的孩童。 加之jiejie又曾敲打過他,與他說了些為人處事的竅門。 平日在外,旁人問起陳家之事,寧信便一問三不知,一臉懵懂樣。偏偏他卻會豎起雙耳來,把旁人那些閑話聽個正著。 就連jiejie打發他買魚,他也不是從大人那里買,而是專找村里那些會水的孩子,同他們換魚。 這樣一來,不僅大家玩到一處,魚也弄到了,寧信那邊的消息卻十分靈通。 … 也因此,寧信一早便把牛二所說之事告訴給了二姐,還問她:“如今村里都知道你那塊兒玉佩賣了五百兩,這要如何是好?” 陳寧寧冷哼了一聲,又說道:“咱們家的玉咱家的銀,與他們何干?還怕他們惦記不成?你且放心,那些銀兩我都收得很妥當,保管別人想拿都拿不到。” 她早把那九百兩銀票,收到了外婆家小院里。如今只留了一張五十兩銀票和一些碎銀,本來交給陳母拿著作家中花銷,陳母卻不肯要。 最后一商量,陳寧寧拿著那些散碎銀子,五十兩官票陳母收起來應急。自然也不擔心。 寧信卻像火燒屁股似的,忙說道:“你又知道什么?那些人還不知道一千兩,只當那玉賣了五百兩,便有人打起歪心思來。 如今,小豆子他媽打算把你說給她娘家表弟;二春他五叔,在藥鋪子當小學徒的那個,回家說了,他一早就中意你,文家退婚,正好騰地了。 此外,還有大餅的表舅,三江大爺家的獨生子。姐,你可不知道,就跟捅了馬蜂窩似的,走了一個文秀才,一群閑人都想把你娶回家。他們也不照照鏡子,就打算請媒人登門說親。” 陳寧寧聽了這話,微微一愣。只是她很快便恢復過來,又說道:“你放心,娘那么疼我,指定不會把我輕易聘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