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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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衛神情有些恍然,喃喃道:“何以至此,留三分余地不好么?今日這一跪,就要送掉年羹堯半條命。不管他性子如何桀驁,皇榜進士是真,撫四川是真,平叛西北是真。就算有過,即便功過不能相抵,亦是罪不至死。” 雖說兩年的功夫,使得他從正五品郎中,升到從二品布政使,可李衛得以青云直上,不在于對朝局的掌握與帝心揣摩,而是勤勉當差。 對于朝廷風云,帝王權謀,他看著都是霧里看花。就像今日,他不知道,為何皇上會選擇“捧殺”一個功臣。 雖說他小小李衛,與權勢赫赫的年大將軍,不是一個份量,卻仍是生出物傷己類之感,讓人心生惶恐。 年羹堯是皇上的門下奴才,他李衛也是皇上的門下奴才,年羹堯被倚為心腹,他李衛也是被皇上視為“私臣”。 “年羹堯總督四川、甘陜三省,撫遠大將軍又節制云貴兵事,這加起來就是五省之地。外加上年羹堯使人入江南官場、直隸官場。他若不死,皇上豈能心安?”曹颙淡淡的說道。 李衛這兩年就在云南,自是曉得年羹堯對西南的影響力,可是仍是皺眉道:“節制云貴兵馬,不是皇上下旨么?不過是為了青海事,省得兵馬與后勤拖沓,耽擱戰事,才歸由年羹堯節制……直隸與江南官場,確實有許多西北官補缺,即便其中有年羹堯舉薦之人,用不用還不是皇上說了算……皇上若是不愿意,開始不這樣捧著年羹堯,不就好了,轉這樣一圈做什么?” 曹颙聽了,如醍醐灌頂一般,腦子里一下子清明起來。 因后世說起雍正,都說是“喜怒無常”、“寡恩刻薄”,其中固然有被侵害利益的士人階層的詆毀,可也不是空xue來風。 這使得曹颙從第一次見到雍正起,便倍加小心,即便曉得他終成大寶,也沒有往跟前湊合,就是怕了他的“喜怒無常”。 可要是真是“喜怒無常”的隨性之人,又怎么能在康熙朝眾多皇子博弈后榮登大寶? 早年就覺得雍正對年羹堯的榮寵不對勁,已經超過君臣情分,即便有外戚的緣故,也還是覺得有些過了。 現下聽了李衛這一番話,曹颙才反應過來。 從登基開始,雍正面上對年羹堯一步步加恩,落在旁人眼中,是年羹堯的權勢越來越大。實際上,當眾人都盯著年羹堯權勢滔天時,后頭是皇上梳理了西北、西南,緊接著又借著提拔年羹堯舊部的名義,梳理了江南與直隸官場。 看上去,年羹堯的權勢,已經影響大清十三省中的九省之地。實際上是新皇行雷霆手段,將九省之地的官員換了大半。 即便地方官對調動有所不滿,畢竟他們多是讀圣賢書長大的,扯著“忠君愛國”的遮羞布,沒有幾個會直接怨恨到雍正身上,遷怒之下,所有的積怨自然都指向年羹堯。 而后,雍正再處理年羹堯,不僅能震懾天下,還能化解百官怨憤,使得他們歸心…… 這會兒功夫,遠處已經傳來馬蹄聲響,揚起陣陣煙塵。 等著郊迎的王公大臣,也都看到遠處來人,移動列隊,相伴的,還有禮樂聲。 “來了……”李衛低聲道。 曹颙沒有接話,只是瞇著眼睛,眺望遠方,心里已是打定主意,待見到永慶,無論如何也要將他留在京中,早日從西北渾水中脫身。 數百將士,皆是騎馬而行,看起來頗有氣勢。 隨著這些人漸漸由遠及近,郊迎這些人已經分成兩撥,宗室王公都下馬出轎,站在眾人之前;文武大臣,則是列隊于眾王公之后。 雖說隔得遠,可曹颙與李衛仍是看得清清楚楚。 離王公大臣十幾丈遠,那些將士就止住腳步,而后為首之人,策馬慢慢行向郊迎眾人。 原本站在王公后的文武大臣,身子都挨了半截。看來,騎馬上前那人,就是這次郊迎的正主年羹堯。 按說這個時候,年羹堯當下馬,除了面向宮城叩謝皇恩,還要假模假樣的謙遜幾句。 可年羹堯卻沒有下馬的意思,仍是騎在馬上,停在眾人跟前。至于開沒開口說話,曹颙與李衛實是隔得遠,就不得而知。 須臾功夫,年羹堯就調轉馬韁,重新回到將士中。 而后,等他再策馬出來時,身后跟了十幾個將士。剩下將士,按照規矩,是不能進城的,只能安置在豐臺大營或是南苑大營。 看罷這出“郊迎”情景劇,曹颙與李衛早先對年羹堯生出的那點同情心都煙消云散。 “這也太狂了,馬上受百官禮不說,見了這些王爺,仍是不下馬。”李衛瞠目結舌道。 曹颙想了想,道:“許是故意的,到了這一步,要是他對宗室太恭敬,未必落好。” 好戲落幕,兩人從山腰下來,走出林子時,王公大臣與年羹堯等人,已經身影漸遠。 李衛與曹颙的小廝牽馬在官道邊等著,已經是滿臉急色,旁邊還有伊都立與他的隨從。 見他們兩個出來,眾人牽馬迎了上來。 伊都立的視線在曹颙身上打了好幾個轉,確定他還是囫圇個兒,半點不缺,才松了口氣,道:“去了這許久,怪唬人的,再不出來,我就要進去尋孚若去了。” 看到他擔心,曹颙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道:“往林子多走了幾步,就有些轉向,耽擱了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