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誅心之言，天佑直覺得腦子“嗡嗡”之響，帶了祈求道：“父親，兒子沒有……”

    曹颙卻不理他，轉(zhuǎn)身就走。

    天佑沒想到父親會這般惱怒，有些發(fā)懵的望向初瑜，還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初瑜心中嘆了口氣，扶著他重新躺下。

    天佑苦著小臉。道：“母親，兒子心中，四叔與五叔加起來，都比不過父親……”

    初瑜道：“你父親只是惱你不愛惜自己，你快些好起來，他就不惱了……”

    “真的？父親好像很惱火……”天佑已經(jīng)顧不上去思慮落第之事，帶著幾分小心，看著初瑜道。

    初瑜用手指，戳了戳他腦門，道：“曉得怕了？那就等你病好了，讓你父親罰你跪幾天祠堂出氣。”

    “嗯，只要父親能消氣就好。”這會兒功夫，天佑倒是乖巧起來。

    初瑜見他眼中雖流露出擔(dān)心，精神卻比方才好些，稍稍放心，坐在炕邊，哄著他睡下，才放下帳子，走到外間來。

    樂青與白露小心的跟出來，初瑜怕擾到天佑，到了西屋坐下，才滿面寒霜道：“我放心將大爺交給你們，你們就這樣侍候？曉得他讀書到四更，既是勸不下，就不能移移貴步，去告訴我一聲？”

    樂青與白露兩個，一個是從梧桐苑撥過來，一個是打小伴著天佑一塊長大的，是葵院的大丫鬟。

    她們兩個都不敢辯，老實跪在的下。

    初瑜見了越發(fā)惱，不過想著兒子打小是個有主意的，要是他發(fā)下話來，就算是年紀(jì)比他大的樂青與白露兩個怕是也只等遵從。

    她看著樂青，有些失望，道：“才從梧桐苑過來幾年，看來我就管不得你了？若是你當(dāng)不得這差事，就回梧桐苑去！”

    樂青聽了，道：“太太……請?zhí)逝緦⒐H罪，奴婢定好生侍候大爺……”

    她這幾年侍候的也算盡心，初瑜皺眉道：“降二等，革三個月月錢。若是還如此散漫，就不敢再勞動你。”說完，又轉(zhuǎn)向白露道：“早先侍候大爺?shù)哪菐讉€人，年歲大了，都放了出去。只有你年歲小，留了下來，又領(lǐng)了二等的月例。只當(dāng)你懂事，沒想到你這孩子不知輕重。樂青被大爺嚇住，你也能被大爺嚇住不成？你想過沒有，若是大爺不是在學(xué)堂昏厥的，而在馬上昏厥，那會是什么情形？”

    那樣的話，就要出大事，不是吃幾副藥養(yǎng)兩日就能好的。

    白露是大管家曹元幼女，早早的葵院當(dāng)差，李氏與初瑜都不以尋常奴仆視之。

    白露唬得臉色發(fā)白，紅著眼圈道：“奴婢該死，奴婢早就當(dāng)去稟告太太才是。”

    初瑜道：“大爺是我的命根子，再有這么一遭，我也活不了了。既罰了樂青，也要罰你，降三等吧……”

    處置完樂青與白露，初瑜又去東屋看了眼兒子，見他睡得安詳，才回的梧桐苑。

    曹颙在梧桐苑，已經(jīng)等著心焦。

    “那小子如何，還不進(jìn)鹽津？”見妻子回來，他迫不及待的問道。

    “被爺罵的，顧不得科舉之事，就想著怎么讓爺消氣呢。可是累得很了，現(xiàn)在睡得正香。”初瑜道。

    曹颙聞言，這才放心，坐下道：“都是我不好，自打四弟、五弟中了進(jìn)士，這幾年就在孩子們面前念叨科舉傳家，讓兒子負(fù)擔(dān)太重。”

    初瑜想了想，道：“爺，若是天佑不愿考了，就等他大些恩蔭出仕吧？”

    曹颙點(diǎn)點(diǎn)頭，道：“當(dāng)然，我雖念叨著科舉傳家，卻從沒想過逼著孩子們定走這條路。科舉之途，變數(shù)太多，不是勤勉就能心想事成的。天佑之前過得太順，又因是長子長孫的緣故，受了太多夸獎，如今失敗了，才鉆牛角尖。等他大些，就會明白這個道路……”

    天上烈日炎炎，曬著人頭皮發(fā)麻……

    天佑只覺得渾身跟浸在水中一般，衣服都貼在身上。額頭上的汗，蜿蜒留下，有一滴直接滑過臉頰，落到他嘴里。

    咸咸的，原本口干舌燥，現(xiàn)下覺得更渴了。

    天佑使勁的咽了口吐沫，只覺得腿肚子打轉(zhuǎn)。他身子有些站不住，就聽到身后傳來冷哼。

    他唬得一激靈，忙又挺直了腰身。

    恒生與左住、左成幾個圍著看懷表，告訴他道：“大哥，已經(jīng)過了兩刻鐘，再站六刻鐘就好。”

    天佑有些無奈，直覺得嗓子眼要冒煙。

    這時，就見父親從他身后，轉(zhuǎn)到他身前，道：“燒書！”

    天佑只覺得糊涂著，就見小廝們從書房抬了不少書出來，堆在他面前。

    隨著火把點(diǎn)燃，這些書呼啦一下著了起來，火舌笨天佑面上卷來。

    “火！火！”天佑唬得不行，忍不住揮著胳膊，高聲喚道。

    “大爺，醒醒，可是魘著了……”樂青聽到里屋動靜，忙過來探看。

    新?lián)Q上的幔帳，是宮造的薄紗，充作蚊帳用的，所以極輕柔。天佑睡覺不老實，挨著幔帳，不知何時來了一陣輕風(fēng)將幔帳刮起，滑到他臉上。

    天佑睜開眼睛，渾渾噩噩，還處于噩夢中，半晌方道：“水，好渴……”

    同天佑的失落與沮喪相比，榜上有名的孫禮，日子要愜意得多。

    孫文成已經(jīng)讓孫瑾去內(nèi)務(wù)府官學(xué)給孫禮請了長假，又在家中收拾出個僻靜的院子，單獨(dú)給孫禮，就為了讓他安心備考。

    內(nèi)務(wù)府那些老人，已經(jīng)有人得了消息，曉得孫文成起復(fù)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