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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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請假,仍是每天去旗學讀書,但是眉目間難掩失落。 曹颙曾開解他一次,同那些而立之年才過童子試的士子相比,他已經幸運太多。如今這一科,沒有取中,也是正常。 旁人讀書十幾年、幾十年,他才學習七年。之前能夠以頭等的成績,過了童子試,就已經是僥幸。 若是他挫折一次,就如此沮喪,那寒窗苦讀數十年,仍不能中舉的讀書人如此自處?考場上,最不乏四、五十歲的老儒,這個是他親見的。 左右明年還開恩科,三年后再逢鄉試之年,就算再考兩次中舉,也不過十五歲,比叔叔們中舉時還小。 天佑聽了這話,似是有些開解。 初瑜曉得兒子心高,怕他因落第不快,想要給他請幾日假,讓他去海淀莊子散心。天佑謝過了母親,只說無事,還是如常去讀書。 沒想到,沒幾日的功夫,他就在旗學里昏厥過去,被學堂里同窗送了回來…… 葵院,上房。 送走了太醫,看著炕上小臉慘白、闔著雙眼的兒子,初瑜望向天佑身邊的丫鬟樂青與白露,臉上帶了幾分怒意。 樂青手中奉著熬好的中藥,帶著幾分忐忑送到初瑜手上。 初瑜俯身喚天佑,天佑睜開眼睛,看到母親擔憂的臉,訕訕道:“母親……” 初瑜見他雙眼洼陷,想著太醫說他“郁結于心、心火過盛”。心疼的不行,含淚道:“你這孩子,既是心里不自在,為何還強撐著?這回不能聽你的,我已使人去旗學給你請假,好生歇些日子再說?!?/br> 天佑雖早慧,到底才十二歲,又趕上患病,終是忍不住,低下頭去。 他的眼淚一滴滴落在單被上,不一會兒就濕潤了一片,看得初瑜也紅了眼圈,攬過兒子,抱在懷里,哽咽著道:“早知你如此,就不該讓你下場……” 天佑沒有抬頭,在母親懷里,“嗚嗚”哭出聲來,難得帶了幾分孩氣。 他是長子,平素在父母跟前,都跟小大人似的,難得有這樣的時候。 哭了一會兒,他有些不好意思,從初瑜懷里掙扎起來,低頭用袖子擦了眼淚,悶聲道:“兒子不孝,叫母親擔憂了。兒子無事,母親先回吧……” 初瑜見他心結不開,哪里肯放心,正色道:“聽說你這幾日每晚讀書到四更,所為何故?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這樣損身,熬的不是你自己,是我與你父親的命。還有你祖母,最是疼你。如今正是暑熱,若是得知你患病,會急成什么樣,你想過沒有?” 見一向慈愛的母親不假顏色的訓斥,天佑直了直身板,跟著鄭重起來,認錯道:“母親,是兒子沒出息,功課不扎實,沒有做好弟弟們的榜樣……” 初瑜見他仍鉆牛角尖,就落第說事,搖頭道:“誰告訴你只有榜上有名,才能做弟弟們的榜樣?你父親還沒下過場,難道他就不值得你叔叔們敬重了?” 天佑聽了,忙道:“兒子并無此意!是兒子不好……自以為是。老師曾教導過,皇上重民生,今年考題多與國民生計有關。兒子卻是只讀死書,短了見識,沒有做出好文章……” 初瑜聽了,哭笑不得:“你才多大,哪里就得憂國憂民了?考過就考過了,再這樣放不下,才會讓弟弟meimei們笑話。” 天佑道:“可是父親這么大時,已經能通經濟,為祖父分憂?!?/br> 初瑜聽了無語,不知當說什么。 天佑說完,就母親沒有接話,訕訕道:“兒子不是想同父親比,只是想著若是能像父親少年時那樣,為父親分憂就好了……” 話音未落,就聽門口有人冷哼道:“我沒什么憂讓你分的,只要你不讓我憂心,就算謝天謝地!” 是曹颙回來了。 旗學里的訓導怕擔干系,一邊使人將天佑送回曹家,一邊使人往衙門給曹颙送了信。 曹颙立時放下手中差事,火急火燎的趕回來,正趕上妻子開解兒子。 聽妻子勸了半天,兒子都死腦筋,曹颙心里立時憋了一股邪火。 說話間,他挑了簾子,板著臉走了進來。 天佑見他面色不善,翻身下炕,卻因身子發虛,有些站不穩,忙倚著炕邊站好,低著頭不敢言語。 曹颙見他露出孱弱之態,又是心疼,又是氣惱。道:“真沒想到,我曹颙的兒子,竟是如此嬌貴,一次落第的打擊都受不得,還考什么科舉?將書都燒了吧,等到十六成丁,直接從武事?!闭f到最后,越發著惱。 卻不知是惱兒子的死腦筋,還是惱自己不該心存僥幸,讓兒子這么小就下場應考。 兒子這樣苦讀,未嘗不是自己希望兒子走科舉仕途,推波助瀾的結果。旁人家這樣大的孩子,還是天真爛漫,嬉戲玩耍。 天佑聽了,臉色蒼白,道:“父親,兒子再也不敢了。” 曹颙瞪了他一眼,道:“前幾日我勸你,你說自己想明白。如此損身傷神,這就是你這明白人干的明白事?曹家并不缺一個書呆子,與其讓你母親跟著你提心吊膽,這科舉從此不考也罷!” 天佑被訓得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卻也不敢分辨。 初瑜心疼兒子,低聲道:“爺,天佑才吃了藥,正發汗,讓他先趟會兒吧?” 曹颙怕他想不開,下狠藥道:“你這么在乎科舉虛名,可是因你四叔、五叔中了進士,就嫌棄我這當爹的是監生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