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卻因恒生是次子的緣故，比排為長子的天佑更受寵愛。

    偏生這份寵愛，如此自然從容。使得淳郡王府跟著愛屋及烏不說，連皇上都跟著湊熱鬧，點(diǎn)了恒生為皇孫伴讀。

    上書房的皇子皇孫伴讀，哪個不是勛爵之后？恒生看著憨實(shí)，但絕不是池中物。

    一行人說著閑話，到了行宮西校場。

    這里是僻靜之地，遠(yuǎn)離行宮殿堂，十六阿哥帶著二十阿哥、二十一阿哥、二十二阿哥、弘歷在此。

    他們圍著一個條案，不知在說什么，幾十步外立著一排靶子。

    見曹颙來了，十六阿哥沖他招招手。

    曹颙走上前去，見過幾位皇子皇孫阿哥，視線落到條案上。

    條案上，鋪設(shè)著紅絨布，上面擺著幾只手槍。

    沒錯，就是手槍，七、八寸長，看著已經(jīng)有了后世電視劇常見的左輪手槍的模樣。

    要知道，這火器本是民間禁忌的東西，權(quán)貴之家，就算收著，也多是老式黃銅手統(tǒng)，真到關(guān)鍵時刻，近身相搏還不若匕首便利。

    這手槍，曹颙還是頭一回見。

    魏信出海前，曹颙囑咐了又囑咐的，就是這西洋手槍。沒想到，等了數(shù)年，未能如愿，如今卻在這里看到。

    “這是法蘭西進(jìn)貢來的手統(tǒng)，一次能裝六枚子彈。”十六阿哥拿起一只手槍，遞給曹颙看。

    曹颙在上書房時，曾學(xué)過火器，但是對于這新式手槍，還是生疏的。

    拿起手槍，他的手微微顫抖。這是他早年盼了多年的東西，當(dāng)時以為有了這個，性命就能安穩(wěn)幾分。

    十六阿哥見曹颙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這手槍，笑著說道：“是不是太過精巧，看得人移不開眼？”

    曹颙點(diǎn)點(diǎn)頭，十六阿哥猶豫了一下，說道：“若是尋常的手統(tǒng)，孚若喜歡，我?guī)湍阏f一聲就是。這個是貢品，只有幾支。皇阿瑪說這東西過利，有違天和，不讓外流。這四支還是我磨來給他們幾個練習(xí)用的。想著孚若指定也喜歡，叫你也來射幾槍……”

    第0962章 利器（下）

    舉著沉甸甸的手槍，曹颙對著遠(yuǎn)處的靶子射去，在震動之下，雖還在靶上，卻不在紅心。

    恒生與弘歷都盯著靶子看，看到這個結(jié)果，都有些訕訕的。

    曹颙倒是沒什么，他是頭一回摸這個，沒有打到靶子外已經(jīng)不錯，還能一下子成神射手不成。方才子彈出鞘那刻，他的胳膊震得厲害，要不是之前就留心，都未必都射到靶上。

    十六阿哥瞥了的恒生與弘歷一眼，弄好了槍膛，讓他們兩個射。結(jié)果，這兩人一個脫靶，一個射在靶上，卻是隔壁的靶子。

    在大家面前，這兩個孩子有些不好意思。弘歷還看不出什么，恒生已經(jīng)漲紅了臉，低頭退到曹颙身后。

    他方才，雖對父親沒有中靶心意外，但是并沒有因此輕視父親，只是怕父親在眾人面前尷尬，為他著急。

    雖說大家躍躍欲試，但是同這槍配套的彈子有數(shù)。

    眾人說說笑笑一兩個時辰，每個人不過射五、六槍罷了。

    曹颙撂下手槍時，已經(jīng)是愛不釋手。

    十六阿哥仔細(xì)將這幾支槍收回盒子里，叫十五阿哥帶著弘歷他們練火統(tǒng)去了。那些雖不如手槍精細(xì)，原理差不多，練練準(zhǔn)頭也好。

    只剩下曹颙與十六阿哥兩人，曹颙就不啰嗦，直言道：“十六爺，這可是好東西，能不能淘換一支與我？”

    “你倒是不客氣。只是這幾支都在內(nèi)務(wù)府登記造冊，皇阿瑪也沒有要賜人的意思，怕是難求。”十六阿哥說道。

    曹颙聽這話沒說死，追問道：“這是哪進(jìn)貢來的？莫非除了這幾支，還有在外頭的？”

    “這是法蘭西傳教士從歐羅巴帶過來的。你若是委實(shí)想要，回京后就往白晉那走一遭。新來的幾個傳教士，都是他安置的。”十六阿哥說到這里，頓了頓：“也別抱太大希望，前些日子皇阿瑪在圍場射熊，看著的人不少，怕也有人惦記這火器。”

    曹颙本就不是執(zhí)著的性子，聽十六阿哥這么一說，就將去法蘭西傳教士處淘換槍支的想法去了。

    這個東西，傳教士能帶進(jìn)中國，商旅與海盜也能帶到中國。

    給曹方寫一封信，讓曹方從廣州那頭淘換更便宜些，也不像在京城這樣惹眼。

    遠(yuǎn)處，不停的傳來火統(tǒng)射擊的聲音。

    十六阿哥轉(zhuǎn)過頭來，低聲對曹颙道：“皇阿瑪身上不大好，三哥向皇阿瑪舉薦方種公，皇阿瑪現(xiàn)下沒點(diǎn)頭，等回到京城會如何誰也說不好。方種公將施士綸從鬼門關(guān)里拉回來，又治好了十哥的頑疾，正是炙手可熱。要是這樣下去，往后有什么不對，說不定要牽扯到你身上。”

    曹颙聽了，心里沉甸甸的。

    方種公本是民間杏林高手，如今在太醫(yī)院登記造冊，就失了自由之身。別說曹颙這個外人，就是方種公自己個兒，也未必能左右自己行事。

    想著熱河最近一段時間氣氛的凝重，曹颙問出自己的疑問：“十六爺，皇上這幾年秋冬身子都不太好，為何今年……為何今年各位爺們不同以往……”

    其他人，曹颙不曉得。就看平素最淡定的十三阿哥與十六阿哥都“多言”了，可見他們對于康熙的健康都不太樂觀。

    十六阿哥低聲道：“我雖沒有封爵，沒有門人奴才充當(dāng)耳報(bào)神，卻有自己個兒的眼睛。就看皇阿瑪身邊，向來愛財(cái)如命的魏信老實(shí)了數(shù)月，不再對人伸爪子；圓滑世故，不肯有半點(diǎn)差池的趙昌，連著被訓(xùn)斥兩次，就能瞧出御前的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