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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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算為督撫堂官十多年,兒子背負“貪墨”惡名,趙家也沒有抄出幾萬兩銀錢。 就連曹颙,不缺銀錢,出仕之后,也不過是隨波逐流,不愿擋了別人的路,平白添怨尤。 趙申喬,真風骨。 曹颙除了使人預備相關奠儀,另外預備了一百兩金子,在“接三”這日,早早的離了莊子進城,親往尚書府拜祭。 官場上,最不乏的就是“人走茶涼”四字。 不過,因為趙申喬還有狀元出身的翰林兒子在,所以大家多少還留有三分余地,即便不前來致祭的,也多使人送了奠儀過來。 尚書府前,停了不少車馬,不算冷清。 只是以趙申喬的身份來說,來客的品級都低了些,多是趙熊詔翰林院的同僚,與戶部的司官們。 曹颙這個和碩額駙一來,竟成了吊客中品級身份最高之人。 不少戶部司官,認識曹颙的,少不得近前請安見過,曹颙皆拱手回禮,隨著趙熊詔先到靈前祭拜。 趙熊詔心中也忐忑,這個和碩額駙平素與自家也不過是面上的交情,今日“接三”他就來吊祭,甚是給趙家面子,卻不知所為何來。 實不是他妄自揣測人心,而是被兄長的遭遇嚇破了膽子。 能出面告首他兄長貪墨,還能舉出“鐵證”的,豈能是陌生人? 在官場上,有時候“故交”比“宿敵”更可怕。 曹颙卻沒有多說什么,在靈前祭拜完,坐了半盞茶的功夫,就起身想要離去。 這期間,他看到前來吊祭的顧納。 顧納是趙熊詔的同年,兩人也算是忘年交。見到曹颙那刻,他只是躬身致禮,沒有多說什么。 曹颙也沒有多話,畢竟在外人眼中,顧納不顧曹家養育之恩,彈劾曹家的姑爺孫玨,與曹家“交惡”。 熟面孔,還有在戶部為郎中的李衛。他素來熱心,見趙家下人手,子弟人手不足,就跟著做些雜事。 曹颙見狀,眼中添了柔和。 就算官場是染缸,出來的人也不都是黑心的。李衛的發跡,憑借的絕對不是運氣。 雖說按照學識來說,大字都寫不好的李衛比不得那些孔孟弟子,但是論起人品,他強過那些人太多。 沒等曹颙離去,官祭到了。 這是天子遣祭,眾人皆跟著趙家子弟跪迎。 奉旨來祭奠茶酒的,是內大臣輔國公振衡與刑部左侍郎張廷玉,還有侍衛十人。 趙申喬的謚號也下來,謚“恭毅”,這只能算是中上,文臣謚號向來帶“文”字為美。 “守正不移”為恭,“既過能改”也為恭,趙申喬“教子無方”的過錯,避無可避;善行不怠曰毅,溫仁忠厚曰毅,能紀國善曰毅,英明有執曰毅,一個“毅”字,也算是趙申喬這一生的寫照。 等官祭完畢,振衡他們走后,曹颙沒有多留,同趙熊詔別過,告辭離去。 趙熊詔親自送出門外,就有趙宅老管家疾步趕來,將趙熊詔請到一邊,附在趙熊詔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趙熊詔聞言一愣,看著曹颙神情變幻,上前兩步道:“曹伯爺還請留步!” 曹颙轉過身,靜靜的看著趙熊詔。 看著這平靜無波的目光,趙熊詔突然生出幾分不自在。他本是性格溫厚之人,從不愿惡意揣測別人的心思。 面前旁人還好,面對眼前這個緘默少言的年輕伯爺,趙熊詔不禁為自己的揣測羞愧不已。 身為曹家子、二等伯爵、郡王府的大額駙,遠比風雨飄搖的趙家有分量的多,實不用算計趙家什么。 “伯爺好意,在下心領。只是奠儀貴重,在下受不起,還望伯爺體恤。”趙熊詔紅了臉,帶著幾分懇切道。 京城里的規矩,是不好在奠儀上多給的。 權貴往來,都有規矩,在奠儀上攀比,是令人鄙薄的淺薄行為。曹颙不是不知世情的毛頭小子,如何不知道這個。 他怔了一下,看了旁邊的老管家一眼,對趙熊詔道:“趙大人誤會了,那百兩黃金不是奠儀,是曹某提前送上的程儀。曹某在湯泉奉母守制,鮮少回城,這次就將程儀一道奉上。因怕趙大人誤會,還專程使家人說之。” 趙熊詔聞言,看了老管家一眼,見老管家點頭,曉得曹颙所言不假。 他忙躬身,道:“是在下失禮了!” 曹颙看著他佝僂著身子,道:“無礙,趙大人不必放在心上。請趙大人留步,曹某先行一步……” 趙熊詔仍是送出大門外,看著曹颙騎馬遠去,才轉身回來。 老管家跟在旁邊,倒是松了口氣,道:“二爺,有了這一百兩金子,也能將壽材錢同法事錢先結了……” 趙熊詔腳步一遲,看著已經人影寂寥的胡同口,說不出什么滋味。 這年輕伯爺真是為了省事,才將奠儀、程儀一起送來,還是顧及到趙家的窘迫,無力治喪…… 揣測別人的惡意,讓這位落魄的狀元郎難受;猜測別人的善意,也使得他心里沉甸甸的。 趙家子弟三代不出仕,若是人情,也無力償還了…… 從尚書府出來,天色尚早,曹颙沒有急著出城,而是往金魚胡同十三阿哥府來。 進了十月后,十三阿哥的宿疾復發,雖聽說不算嚴重,但是曹颙既回城一次,還是覺得去探視一番,盡盡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