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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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曹颙的話,曹頌臉色一白,越發(fā)難以安心,只是在綠菊面前,不愿多言,省得她更加擔心。 曹颙望了望窗外,天色將暮,起身對綠菊道:“我同二爺先回驛站,有什么事,你打發(fā)人直接去驛站就好。” 曹項不在,綠菊身為妾室,也沒有留客的權利,只能恭敬的應了,將曹颙兄弟送到門口。 待上了馬,曹頌見綠菊回了院子,就迫不及待的相問:“哥,瞧著張圣佐的意思,是要剿的。那老四怎么辦?” 曹颙瞥了他一眼,這個弟弟,心思太單純了,這從巡撫衙門出來已經(jīng)兩日,他才想到此處。 “魏大哥有故交這河南府,已經(jīng)去打探消息了。”曹颙回道。 曹頌才這想起兩日沒見到魏黑,訕笑了兩聲,道:“我就曉得,有哥哥出面,老四那邊就不用惦記了。這個傻蛋,打小就叫他多練習練習拳腳,卻是只知道看書,學成了手無縛雞之力的書呆子,還要累得咱們當哥哥的跟著cao……” 永寧縣,山中,神垢寨。 被拉到聚義廳的曹項,看到正堂上供奉的那尊彌勒佛像時,不禁睜大了眼睛,心中驚濤駭浪。 原還以為只是地方官橫征暴斂,逼迫得百姓過不去,才分而反抗。為了這個緣故,曹項就算被劫持而來,對于這些人也生不出怨恨。 不過,看了這尊彌勒佛像,曹項之前的憐憫之心都無影無蹤,生出幾分警醒。 見了曹項的表情,亢氏兄弟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坐在他們兄弟下首的李一臨,則是站起身來,笑著對曹項道:“曹大人,上次學生所說,大人可是想清楚?” 這個李一臨身上捐了監(jiān)生,也讀過兩本書,肚子里沒什么墨水,卻最愛文縐縐的說話。 同樣是劫掠,永寧知縣高式青被關押的地牢中,曹項則是只派了兩個人看守,待遇截然不同,原因只是因為他的官職是訓導。 地方百姓眼中,識字的就是人物,秀才更是了不起,舉人就是官老爺了,這訓導是掌故一府學政的,算是秀才舉人們的半個老師。 對于讀書人,他們有著天生的敬畏。 他們想要拉曹項入伙做軍師,所以待遇向來是優(yōu)容。 曹項生在勛爵世家,又是讀得孔孟之道,“忠君愛國”四個字已經(jīng)刻在骨子里,怎么會答應這個荒唐的要求? 只是,他打小就是看著嫡母的臉色長大的,最會看人臉色。這亢氏兄弟與李一臨當初圍攻永寧縣衙時,手上的刀子都見紅,是背了人命的。曹項可不想稀里糊涂的送命,一直拖延至今。 坐在首位的大寨主,也就是這次起義的匪首亢珽沉著一張臉,等著曹項;他的弟弟亢珩則是冷笑一聲,對李一臨道:“老三,還同他墨跡什么?他是知府衙門派出來監(jiān)稅的狗腿子,還請他做軍師,照俺說,一刀了事,祭旗才是。” 看來李一臨也等得不耐煩,收了笑意,道:“要是曹大人想不明白,那學生也只能抱憾了。曹大人也是漢人,為何甘心做這韃子朝廷的官兒?現(xiàn)下這邊正是用人之際,別說是個訓導,等到大事將成,大人就是開國功臣,就是個丞相,也是有的。” 曹項聽了這話,實是哭笑不得。 這憑這神垢寨千八百人?還開國,還丞相,滑天下之大稽。 就算是千余人都是精兵,能扛得住朝廷大兵的剿殺?更不要說這千余人中,半數(shù)老幼婦孺,壯年男人不足半數(shù)。 不過是拿千余條性命,做回皇帝夢。想到平素對自己和顏悅色的老婆婆的,拿著樹枝跟自己認字的孩子們,曹項心里沉甸甸的,直覺得壓得慌。 李一臨說了半晌,自認為口才絕絕,但是曹項卻是不開口說話。他不禁惱了,對亢氏兄弟道:“大寨主,二寨主,既是曹項不識好歹,那到底該如何處置,還請兩位寨主示下。” 亢珽這邊,卻是有些為難。這些日子,他老娘沒少在他耳邊念叨,就是看上了曹項,想要他做孫女婿。 亢珩這邊卻是一肚子氣,早就看曹項不順眼。聽了李一臨發(fā)問,道:“就是老三啰嗦,就按姓高的狗官的教訓法,打折了腿,扔到的牢喂老鼠,人就老實了。” 曹項聞言,神色不動,后背卻是直冒冷汗。 永寧知縣高式青為人有些耿介,被他們劫掠后,一口一個“亂臣賊子”,結果被生生打折了腿,關進了的牢,至今就算沒死,也只剩下半條命。 李一臨想了想,都說“先禮后兵”,既是軟的不行,也就看看硬的。 他走上前去,在亢老大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亢老大挑了挑眉毛,遲疑了一下,道:“來人,將這狗官拖下去,打五十板子。” 沒等曹項反應過來,已經(jīng)有人應聲出來,拖了曹項出去。 曹項直覺得渾身酥麻,等到身上傳來劇痛,他才真正體會,自己是在匪寨。這些他之前還同情的“良民”,是手上染血的兇徒。 就算他從小受嫡母歧視,不過是打一巴掌,掐一下罷了,何曾有過這般挨板子的時候? 才挨了幾下,他就疼得直冒冷汗,眼淚都出來了。他忙低下頭,不愿自己怯懦的樣子,讓別人看見。 當耳邊數(shù)到“二十幾”的時候,他已經(jīng)痛得受不住,想要開口求饒。不過,當他抬起頭,看到堂中供奉的那尊彌勒佛像時,他又咬牙堅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