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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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佳氏卻是有些聽糊涂了,這是在夸自己個兒? 這孩子,方才還冷言冷語、滿臉惡毒,怎么轉眼功夫又笑得花似的、小嘴兒跟抹了蜜一般? 是曉得害怕了?兆佳氏的神情柔和些,撇撇嘴,道:“我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都多,自是比你們年輕人做事周全些?!?/br> 如慧用帕子捂了嘴巴,眼睛彎成了月牙,笑道:“可不是么,還是太太懂得‘規矩’,行事果決啊。這有了身子的丫頭,生出小子來,要分一份家產;生出閨女來,還得預備一份嫁妝??磥磉€是太太的法子好。直接使人伢子賣了去,小子也好,閨女也好,都便宜旁人家去吧……”說到這里,卻是頓了頓,嘆了口氣,道:“只是媳婦還想要再掂量掂量,省的萬一這往后閨女飛上枝頭變鳳凰,成了國公夫人、將軍婦人什么的,我這便宜的娘,想當再當不上,該怎么著?” 屋子里一片靜寂,就是年老經事兒的陶嬤嬤也沒有想到如慧會提起這一出來。 曹頤的身世,在曹家雖說不是秘密,但顧及兆佳氏的顏面,從來沒有人提起。 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 如慧的這幾句話,如同是針尖一般,刺得兆佳氏生疼生疼的。她眼睛直直的,惱也顧不上惱,腦子里都是早些年的畫面。 雖說丈夫好色了些,怯懦了些,但是夫妻兩個也算是恩愛,要不然也不會接連生了曹潁他們五個。 因路眉的緣故,夫妻兩個拌過嘴兒,但是也多是床頭打架床尾合。是什么時候,丈夫不愛同她說話,不再像過去那樣,沒事就陪她嘮嗑的? 是康熙四十九年,她斷然拒絕認回曹頤的時候。 說她舍不得一副嫁妝也好,說她怕丟面子也好,她就是不想做那便宜娘。 卻是傷了夫妻情分,她不是傻子,曉得丈夫疏遠了自己。 雖說心里也有些后悔,她卻是向來要強,咬牙硬挺著。她心里尋思著,過兩年事情淡了,丈夫不惦記了,就好了。 畢竟是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不至于為了個庶女,就鬧得不得安生。 兩人少年結發,生兒育女,過了半輩子,都是自己當家,害得丈夫得了個“懼內”的名聲。 哪個女人不愿小鳥依人似的,被丈夫憐惜,誰愛擺出河東獅的模樣,背后被人嚼舌頭? 不過是曉得男人花心,為了護住這個家罷了。 兆佳氏還惦記著,等往后夫妻倆兒上了歲數,兒孫滿堂時,自己也要“柔順”,將丈夫服侍得舒舒服服,去了丈夫“懼內”的帽子。 雖說他沒有抱怨過,但是兆佳氏卻曉得為了自己的緣故,丈夫在外頭也受了不少奚落。 沒想到,夫妻兩個尚未和解,想要做的事兒都沒做,便是天人永隔。 滿心的籌劃,都成了泡影;痛到骨子里的悔恨,卻是抹也抹不去。 要是自己當年沒有拒絕認下曹頤,丈夫還會做下心病么?還會不顧妻兒,舍了自己的性命,將救命藥讓給庶女么? 多少年來,一直不敢承認是自己的過錯,到了今兒兆佳氏卻是無法再騙自己個兒。 她只覺得嗓子眼腥咸,眼前一陣陣發黑。黑暗里,曹荃站在那里,手中牽著路眉,冷冷的瞪了兆佳氏一樣。 兆佳氏慢慢的闔上眼,喃喃道:“你到底是怨我……”話音未落,卻是見她伸出手去捂住自己的嘴巴。 紫蘭見她身子已經打晃兒,忙上前道:“太太……” 陶嬤嬤見兆佳氏臉色雪白,沒了血色,手指縫中紅殷殷的,涌出來的,不是血是什么? 如慧故意說的那般刻薄,就是惱兆佳氏說她額娘不好,成心要氣氣她。 還以為她要暴跳如雷,沒想到她卻像老了十多歲似的,可憐兮兮的,看著叫人不落忍。 “太太,我們姑娘年歲小,不懂事,您別惱……”陶嬤嬤見如慧只曉得傻站著,只好迎著頭皮替她賠情。 兆佳氏卻恍若未聞,直直的往門口走去。 紫蘭見了,忙跟過去挑簾子。見了兩個主子針尖對麥芒,她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鬧成這個的步,這兩人都沒有臺階下??? 她扶著簾子,還在胡思亂想著,就聽到“撲通”一聲。 她順著聲音望去,卻是唬得魂兒也沒了。 兆佳氏臉朝下,直直的摔在地上,一動不動…… 第0528章 家教(上) 西單牌樓,太仆寺衙門。 曹颙這幾日,就關注一個消息,那就是福建巡撫覺羅滿保年前上了關于“攤丁入畝”的折子。 這可是四阿哥上臺后的主要政策之一,就是靠這個政策,使得空乏的國庫重新豐盈起來。 自滿清入關“跑馬圈地”起,土地兼并日益嚴重。大量的失去土地的農民成了佃農,但是壓在他們身上的“丁銀”卻絲毫沒有減少。 權貴之家,雖說大肆兼并土地,但是卻用各種法子來減免丁稅。 而那些失地農民,辛苦勞作下,要交納比例甚高的地租,還要負擔丁銀與勞役。 就算是風調雨順的年份,層層盤剝下來,能勉強果腹已是不錯。要是遇到旱澇荒年,莊稼收成不好,種出的糧食還不夠交租子的。 除了賣兒賣女,或者賣身為奴外,還能有什么法子? 康熙五十年下的恩旨,“盛世添丁,永不加賦”,使得康熙五十一年以后出生的丁,徹底的擺脫了“人頭稅”的盤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