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松后邊，魏黑與巴圖相繼進來，懷里也都抱著奄奄一息的小羊。

    巴圖將小羊放在一邊，沖客人們笑了笑，開口問那婦人rou燉得怎樣了。

    那婦人打開鍋蓋，用筷子扎了扎，rou已經(jīng)爛了。

    巴圖搓了搓手，“嘿嘿”笑了兩聲，用蒙古對那老太太說，請客人們開飯。

    那老太太看著幾只已經(jīng)爬不起來的小羊，笑著也有些沉重，隨即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中的經(jīng)筒，慈愛的邀請曹颙用飯。

    曹颙起身謝過，回頭招呼著眾人，圍著老人家坐了。

    魏黑已經(jīng)回到曹颙身邊，說道：“公子，為了給咱們騰地方，他們家的羊凍死了大半，咱們得補償一下才好。還有咱們的座騎，凍死了三匹。”

    昨晚，曹颙等人隨著巴圖回到氈包時，暴風雪已經(jīng)很大了。

    為了怕凍死牲口，巴圖的家人將家里所養(yǎng)的二十多頭羊都趕進氈包里避寒。

    曹颙他們一行十來人，這氈包里都是羊，根本沒有人能落腳的地方。

    巴圖毫不猶豫的帶著兒子，將羊都攆到外頭的圈里。

    因去年冬天雪大，這牧草就不夠吃，這些羊都已經(jīng)夠孱弱的，哪里還經(jīng)得起暴風雪的摧殘？

    這不，一晚下來，卻是凍死了大半。

    巴圖擦了手，坐在老太太右手邊，爽朗的招呼著大家，臉上絲毫沒有懊惱與后悔的模樣。

    對于牧民之家，這幾十頭羊，就是全家老小的生計。

    為了幫助陌生的客人，他們雖說損失慘重，但卻仍是熱情依舊。

    多么樸實的民族，曹颙的心中很是感動。

    在京城整日里鉤心斗角的，面對這些善良質(zhì)樸的人，實是讓人不禁生出親近之心，更不要說，眼前這其貌不揚的蒙古漢子，也算是大家的救命恩人。

    想著昨晚鬼哭狼嚎般的狂風肆虐聲，就是在氈包里，也讓人生出寒意來。

    連馬匹這樣的大牲口，都凍死了；要是大家沒有遇到巴圖，那會是什么情景，實不敢想象。

    婦人拿了兩只小盆大小的海碗，盛了燉熟的羊rou，送到老太太與客人們跟前。

    巴圖拿出腰間的蒙古刀，先隔割了一塊羊rou，送到老太太碗中，隨即請大家隨意享用。

    曹颙用蒙語謝過，隨即招呼眾人開動。

    眾人出門，身上多帶著短刀，割了半個巴掌大小的rou塊，沾了鹽巴吃，倒也是滿嘴流油，津津有味兒。

    有的，不慣用rou做主食的，則是請女主人幫忙盛了半碗rou湯，就著燒餅吃。

    這一頓飯，卻是吃得賓主盡歡。

    曹颙他們昨兒偏離驛站，走到這邊來，跟巴圖一打聽，才曉得離煙燈吐驛站還有三十多里的。

    巴圖去那邊賣過羊皮、買過鹽巴，所以熟悉這段路。

    見曹颙他們都是異族人打扮，曉得不是草原上的，巴圖擔心他們再次迷路，便自告奮勇的要送他們過去。

    雖說曹颙不好意思再麻煩這個熱心漢子，但是眾人缺少坐騎，對路況又不熟，只有厚顏請巴圖幫忙。

    巴圖跟母親與妻子交代幾句，便去外頭套車去。

    曹颙看著氈包里那匍匐在地的小羊，悄悄解下隨身所帶的荷包，趁著大家沒留意，掖在老太太擱轉(zhuǎn)經(jīng)筒的架子后頭……

    第0513章 出手

    少一時，巴圖套好了兩駕勒勒車，進來招呼客人們出發(fā)。

    巴圖的妻子已經(jīng)給大家的水囊里裝滿了奶茶，還問丈夫要不要帶些奶皮子、奶豆腐。

    巴圖笑著點頭，巴圖的妻子尋了個皮口袋，裝了奶食，遞到小滿手中，用蒙古話說著些祝福他們旅途平安的話。

    小滿謝了接過，曹颙起身同巴圖的母親道別。

    老人家隨手拿起轉(zhuǎn)經(jīng)筒，跟著起身送客。巴圖的女兒，名字叫其木格。

    小姑娘眼尖，一把從筒架后拿出了曹颙剛掖在哪里的荷包，送到曹颙面前，嘴里用蒙語說著，客人落下東西了。

    曹颙微笑著接過，看著巴圖的母親，遲疑了一下。

    巴圖家為了安排他們避暴風雪，死了二十多頭羊，生計出現(xiàn)問題，理應(yīng)這個時候，好好感謝。

    但是蒙古人最愛面子，招待每一位路過氈包的客人是他們的傳統(tǒng)。會接受禮物的饋贈，卻不會接受金銀，要不然就會覺得受到侮辱。

    看著老人家洞察世情的雙眼，曹颙遲疑過后，還是將荷包暫時先收回袖子里。

    他先是褪下手腕上帶著的一串菩提子手串，雙手送到老太太眼前，道：“善良的老阿媽，請接受客人的饋贈吧，別讓客人的心里帶著遺憾上路?！?/br>
    那手串中間，有塊拇指大的雕花珊瑚，白白的菩提子配著血紅的珊瑚。看著甚是醒目。

    老人家見曹颙滿臉誠摯，笑著點點頭，接過了曹颙的禮物。

    曹颙又叫小滿從行李里取了一雙簇新的鹿皮靴子，送給巴圖的兒子那日松。

    那日松看看父親，見父親點頭，接過了靴子，向曹颙謝過。

    蒙古人的風俗，是視口朝上之物為吉祥物。在各色禮物中，除了哈達與五畜之外，靴子就是蒙古人最喜歡的禮物了。

    曹颙隨扈來過幾次塞外，加上也有蒙古好友，所以曉得這個。

    大的小的都送完，曹颙彎下腰，從靴子里抽出把匕首來。

    雖說這匕首看著平淡無奇，沒有像時下流行的那樣鑲金包銀的，但是卻是精鋼所制，甚是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