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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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興充當米糧銷售的酒糟,臨沐鎮與莒南鎮米店前人們的唏噓,再到沂州那抱頭痛哭的一家幾口,這就是所謂的不稀奇?那小姑娘的哭聲,仿佛在曹颙耳邊,驅之不散。這本是夫妻和美、其樂融融的一家人,男人做工,養活父母妻兒,即便清苦些,一家人也有些奔頭。糧價暴漲,實在飯桌上的饅頭、面餅成了面湯。親生骨rou,險些離散。 曹颙不禁對葉敷的不通世情有些惱,皺眉道:“不稀奇?往年不過漲幾分,最多不過一錢,眼下沂州的米價已經漲每石一兩三錢銀子,是原來的兩倍半;地方各縣,也是兩倍到三倍不止!如今才三月,到六月新麥收割還有將近三月,若是再這樣漲下去,百姓誰還買得起米,大家吃什么?”說到后來,聲量越高,臉色帶了鄭重。 葉敷就算再書呆,也明白曹颙的意思。如今單單糧食漲,別的卻不看漲,百姓生計會越來越艱難。 就拿知州衙門的衙役來說,每月二兩銀錢,原本能夠買米三石,三百余斤,全家老少幾口嚼用都夠了。如今,卻只能買米一石,百余斤,人口少的還好,人口多的人家,就要喝粥了。若是米價再漲,連一石米都買不到了,那全家就要跟著挨餓,時間久了,還不知會出什么亂子。 葉敷將曹颙的手令收好,正色道:“下官慚愧,不過請大人放心,下官定當不負所命!” 曹颙想了想,問道:“你們衙門能夠使動的衙役、捕快共有多少?” 葉敷略一思索,道:“回大人話,四十余人,若是盡量都拉出來,五十人是有的!” 曹颙點點頭,道:“米糧店鋪這邊無妨,燒鍋莊子那邊,先叫他們挑小的來吧!本官打發人去安東衛了,過兩日他們會派來兵丁,下各州縣協助大家‘整肅稅源’。” 葉敷這才想起有的燒鍋莊子不是自己這幾十號人能夠對付得了的,臉上對曹颙多了些佩服,隱隱的心里又說不出什么滋味兒,告辭離開,先回衙門準備去了。 書房里,只余曹颙一人。 曹颙一下子坐到椅子上,臉色多了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悲涼,緊緊的握住書案上的那封信,身體不禁有些發抖。莊先生與魏黑都不在,眼下他連能夠說話的人都沒有。一切的一切,唯有自己承受。 沒有人能夠體會到曹颙的傷心與自責,想起與寧春的初次相遇,想起這幾年的點滴相處,他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驚聞噩耗,真是驚聞噩耗! 就在半個時辰前,曹颙正暗暗盤算七日時間,想著一步步的安排,看看哪里最容易出紕漏,哪里需要格外注意。小廝來報,京城來了送信之人,自稱是完顏府大爺派來的。 完顏府大爺,除了永慶。還有哪個?曹颙忙叫帶上來。 待見到那人胡子拉碴,滿面風塵時,似乎站也站不穩當時,曹颙唬了一跳,忙問道:“出了什么事?” 來人是永慶身邊的長隨七斤,與曹颙也是常見的,當即打了千禮,隨后才打懷里掏出一封信來。七斤是三月十四打京城出來的。四天內趕了一千余里路,每日只歇一兩個時辰,也難怪他乏成這樣。 曹颙指了指椅子,叫他坐下,一邊拆信。一邊道:“趕得這么急,可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七斤聞言,沒有入座。 而是“撲通”一聲跪在曹颙面前,道:“小的求曹爺幫幫我家大爺,我家大爺……我家大爺要被老爺逼死了!” 萬吉哈逼死永慶,就算父子不合,也不必如此,這是什么與什么?曹颙也顧不上叫七斤了,一目三行,想要先看看信上內容。 這是永慶親筆所書,寧春與其父親兄弟,因被人揭發,三月初五入刑部大牢,三月初七父子四人“畏罪自盡”,三月初八寧春妻子鈕祜祿氏自盡殉夫。 曹颙越看身上越冷,這到底是怎回事?永慶之事,怎地扯到寧春身上?什么罪名,能夠使得寧春家父子兄弟,一家幾個男丁都入獄? 怔了好一會兒,曹颙才開口問道:“你跟在你們爺身邊,對寧爺的事也能曉得些,可知……可知他家到底被‘揭發’出什么,是什么‘罪名’入的獄?這舉報之人又是哪個?” 七斤回道:“小的也曉得些,這舉報之人是個候補道,原是兩淮鹽運司副使,做過寧爺阿瑪的同僚。揭發的是寧爺阿瑪自打康熙三十九年到江南任上后,曾侵吞鹽款,并且出資助人刊印發行‘大逆不道’的書籍!” “貪墨”與“大逆不道”兩頂帽子下來,這是要致寧春家于死地啊!月初能讓康熙震怒的刊印書籍,除了《南山集》還有什么?寧春家是旗人,連旗人都參合進去,怎不使得康熙震怒?然,不過是幌子,若真是實情,也不會有后邊的所謂“自盡”了。 曹颙擺擺手,叫七斤起來。他微微的瞇了瞇眼,心里緊成一團,恨不得立時飛回京城,去將寧春之事查詢個清楚,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然而,看到書案上自己剛寫好的手書,想起腦子里那小姑娘一家的哭聲,他又慢慢冷靜下來,詢問永慶之事。 記得寧春救命之恩的,不單曹颙一個,還有永慶。論起三人的交情,就算是沒有所謂的“救命之恩”,他也無法為寧春之事束手旁觀。 寧家父子入獄三日,永慶始終在四處走動查詢,想著為他們家洗罪。結果,被人告到他阿瑪萬吉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