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9章
自然是說了。沈瑞抿了抿嘴。 張會當時嘆道,若是李鐩在他手里如何會不來給沈瑞送信,實是李鐩之事乃皇上親自過問,也關在原內行廠的牢里,眾人皆要回避的。又勸沈瑞不要沾手。 沈瑞也不是圣母,沒那普度眾生的心,但實是技術人才稀缺,不由得他不惜才——既是惜李鐩這水利人才,更是想保下李延清這軍事器械天才來! 即將到來的熱兵器時代,委實太需要李延清這樣有想法又有動手能力的技術人才了。 而現下他要經營河南,水利也是繞不開的一道坎。 正值黃河奪淮入海階段,水患頻發,須得行家來治理;而河南這幾年一些府縣的旱災,更是需新式農田灌溉工程來解決。 李鐩,他實在是想爭取一下。 沈瑞深吸了口氣,道:“張二哥已告誡過臣了,臣,原也不該提。但臣想,再重的罪過,不過一死……恕個罪說,臣以為,一個死了的李鐩遠沒有一個活著的李鐩有用。” “賜死李鐩,也不過震懾一時,三年五載,哪個還記得。 “而若讓李鐩,唔,哪怕以囚犯之身呢,回其原籍河南營建水利,他既能活命,又是為故里,焉有不盡心之理?如此既是造福百姓,亦是為朝廷分憂。 “若能修得一二得用百年的大型水渠,便是以他一命換得活民千千萬,受益數代,史書上也必有皇上寬仁厚德知人善用的美名!” 壽哥面色稍霽,卻一直沉默不語。 沈瑞覷著壽哥面色,又添上一個砝碼,“更何況,還有李延清,其于軍械上,無人能及。李鐩若論罪死刑,李延清便是得活命,朝廷諸公怕也不敢輕易委他重任了。而活一個李鐩,便更多活一個造軍械的奇才李延清?;噬夏钪涫拢驼f這一件利器,會殺敵幾許?又活我軍士幾人?更能挽救多少邊關百姓!” 壽哥抬眼看了沈瑞半晌,方輕哼一聲,道:“甚好,這些話,你去同李鐩說??此?,肯不肯開口。” 這般一說,沈瑞倒不知接什么話好了,他實不知李鐩到底犯的什么事兒,壽哥想問出來的是什么。 壽哥斜睨著沈瑞,正是問道:“你可知李鐩是什么罪?” 然卻不是要沈瑞回答,他便徑自涼涼道:“曹雄給劉瑾的禮單子上,有兩件價值連城的寶貝,抄家沒抄出來,劉瑾咬死了不認,說沒這樣東西。王岳則道只怕在劉瑾陰宅里。而東廠有人揭發,劉瑾暗暗修了處陰宅,呵,還是個地宮?!?/br> 沈瑞不由愕然,是真沒想到會是這樣。 史上都說劉瑾謀反,但一個沒兒子的太監為什么要造反?便是成功了也是別人的兒子坐江山?。?/br> 一個太監要當皇上,要引起多大爭議,朝野誰人會服氣?!他這位置,坐得穩嗎? 這樣一件費力不討好、又容易為人作嫁的事,劉瑾是傻了么才去做! 但若是地宮,便又有不同,生不能成帝王,死后享受帝王陵寢一般的待遇,再謀個來生托生到帝王家,倒像是劉瑾這樣的內官能做出來的事兒。 而這私修地宮那可是大大的僭越了,說是“有謀反之心”也是辯駁不得的。 怪道劉瑾咬死了不說。不說,他還能往鳳陽守皇陵去,說了,他必死無疑。 至于李鐩,他曾為弘治皇帝修過泰陵,劉瑾要修地宮少不得叫他參與。 他必然知道其中違制之處,當時劉瑾勢大,他沒敢說,現在,那就更不敢說了。 作為參與者,乃“從逆”大罪,那是要滿門抄斬的。 所以,李鐩也只有閉緊嘴巴。 自拿下劉瑾后,皇上就調了王岳回京。 當初劉忠讓沈瑞救王岳時,就說了王岳埋了不少人手下來。如今看來,那揭發劉瑾的東廠之人,自當是王岳當年埋的線了。 真真應了那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了,王岳先前用鹽商杜成事收拾了丘聚,如今揭出這樁地宮事,再收拾劉瑾,也是報了當初劫殺之仇了。 壽哥饒有興趣的看著臉色變換不定的沈瑞,背著手繞著他踱步兩圈,似乎在等著他服軟改變主意。 然沈瑞終是垂首道:“皇上,臣以為,一個活的李鐩,比死的李鐩,更有用?!?/br> 壽哥哈了一聲,揚了揚眉,忽的蹲下身,直視沈瑞,道:“你當下可是前程正好,還敢沾這事,就不怕被牽連?” 沈瑞抬眼道:“皇上是圣君,臣才敢直言。” 壽哥嗤笑一聲,道:“沈二,你倒是會說,這般竟把朕也架住了?!闭f著站起身來,抖了抖袍角,道:“起來吧,就你去問問李鐩,劉瑾那陰宅到底在何處?!?/br> 沈瑞猶問道:“皇上可許李鐩往河南?臣也好知如何問他。” 壽哥扭頭望向窗外,忽嘆道:“李鐩、李延清于工程、機栝上,確都是可用之才。沈二,也只你這般一片公心,才敢在這種時候仍來朕面前保他?!?/br> 他俯下身,點著沈瑞,道:“你便去與李鐩說,你查抄劉瑾宅邸,查得偽璽、玉帶等違禁之物,又有扇中藏刃,劉瑾日里配其出入內庭,可見意在不軌,實罪大惡極。朕已下口諭,將其徇于市,凌遲三日,不必覆奏?!?/br> “地宮之事,不會公諸于世。李鐩,以閹黨論罪,革職,許其歸鄉,參與水利營造。其子李延清因有功,功過相抵,降級留用,即刻往山西武學就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