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0章
蔣壑生得高壯黝黑,故此得了這么個雅號。 先前沈理去湖廣時,蔣壑曾通過蔡諒聯系沈瑞,將他所知劉瑾在湖廣的爪牙盡數告知沈家兄弟,也算同沈家兄弟有了交情。 此番何泰之被壽哥指派到京衛武學,既是帝王心腹,又是沈瑞的親戚,蔣壑自然多加照看。 何泰之雖生在書香之家,卻自小喜歡武事,手上有真功夫,性子又豁達豪爽,全無那起子瞧不起武人的進士做派,亦是投了蔣壑這些武將的脾氣,沒幾日就與一干武勛子弟成了好友。 此番蔣壑被派去查抄劉瑾,京衛武學就由何泰之暫代。說是忙碌,實際上抄家抽調了不少人過,也沒剩多少人了,比之日常是輕松多了。 沈瑞笑道:“自是夸你文武全才,又通機栝,腦瓜兒又活,是個難得的人才。” 何泰之卻撇撇嘴,道:“虧得二哥你當初答應我同鄒大哥學武,和他們過得招,不然真叫這起子莽夫瞧扁了去!” 頓了頓,他又忍不住贊道:“蔣黑子那手功夫倒是真俊,到底是遼東、湖廣真刀真槍打過的,大開大合,同鄒大哥的路子全然不同。真盼著哪天我也能上戰場,打這么一場,也不枉學武一場!” “那你成親后索性請旨留在南邊,為陛下建個南直隸武學好了。”沈瑞不由打趣道。 何學士夫婦先前為何泰之訂了下了杭州望族齊家的姑娘,因著雙方長輩均在杭州,故而喜事就準備在杭州辦,日子訂在明年開春,擬待何泰之南下成親后,再攜妻子回京任職。 何泰之再是練得好厚一張面皮,也到底是少年人,提到親事,還是難得扭捏了一下。 不過很快就拋開這點兒別扭,他齜牙咧嘴的道:“我老早就想同姐夫一道行軍剿匪了,奈何爺娘都不許,唉……空費了我這身武藝了。” 沈瑞拍了拍他臂膀,道:“如今在京衛武學,也算有用武之地了,你不單單要好好練自身,也要好好學帶兵才是。老師可不是憑著一時武勇去剿匪的。” 何泰之聞言卻沒嚴肅答應,反倒擠眉弄眼的,卻是他姐夫王守仁是沈瑞老師,這般論他足長了一輩。 沈瑞焉能不知他那點子鬼心思,探手便去敲他腦袋。 何泰之哈哈笑著順手拆招,道:“論來論去的,張鏊都成我孫兒了!” 張鏊是沈理的女婿,管沈瑞叫叔父的,何泰之要是再長沈瑞一輩兒,自是成張鏊祖父輩了。 自從張鏊為求會試不被人為黜落而重金賄賂劉瑾之后,沈瑞、何泰之就對其極為不喜。 當時礙于皇上圈點三甲時一句翁婿鼎甲,沈家不好提退親,只能捏鼻子認下了。 何泰之本就郁悶,而張鏊進了官場后更顯出鉆營本色來,他便更加厭惡了,故而這聲“孫兒”叫得極是輕蔑。 沈瑞手上不停,一時變換了幾招擒拿手,到底技高一籌,扭住了何泰之,因笑道:“理六哥與我老師平輩論交,你這大輩兒卻是稱不起來的。” 拆招拆得馬車直晃,兩人便都哈哈一笑住了手。 因提到張鏊,何泰之忍不住道:“最近朝中到底怎么個風向?我可是聽說,張鏊這小子現在上躥下跳的,要鼓動著迎謝閣老回朝呢。” 當初張鏊行賄時,絲毫不考慮未婚妻乃是謝家外孫女,不念謝家與劉瑾恩怨,這會兒倒是打起謝家外孫女婿的大旗,為謝遷吶喊起來。 沈瑞冷冷道:“只盼他別聰明反被聰明誤才好。” 雖說劉健、謝遷是劉瑾排擠出朝堂的,但是本質上還是兩人犯了小皇帝的忌諱。 故此現在就算劉瑾倒臺了,劉謝頂多是沉冤昭雪重獲尊重,重回朝堂那就別想了,小皇帝是不會將這兩尊大佛請回來給自己找別扭的。 張鏊既擅投機,此番作為到底是真心為迎謝遷回朝給自己多個閣老外祖的靠山,還是明知謝遷回朝無望,打出這樣的大旗來,收攏當初劉謝門人之心,那便很難說了。 何泰之滿臉不屑,撇嘴道:“罷了,我多多盯著他便是。他也著實是愛收買人心了些!才幾品的小官兒就做這些個事,這銀子沒少撒,嗯,還真有沖著銀子捧他臭腳的。” 沈瑞張會都離京后,京中一部分八仙和順風的消息線就交到了何泰之手上。 沈瑞探了探身,聲音壓得極低,道:“你也多留心,看他與江西那邊……有沒有甚關系。”又低語了幾句。 這次他在查抄中,一部分寧王的鋪子是掛在江西籍官員名下的,雖其中沒有張鏊,但是總要防著一二。 尤其是大手筆撒錢的情況。 當年張元禎雖是吏部侍郎,很有家底,但是張家人口眾多,又退回老家守孝三年,沒有能在官場立得住的人物了,張鏊便是嫡長孫,能動用的銀錢也不會極多。 給劉瑾送禮是一大筆,成親又是一大筆,張鏊手中能有多少銀子夠他這樣漫撒手的廣結善緣? 花媳婦嫁妝?也要看沈家讓不讓! 因著不喜張鏊,沈枚那豐厚的嫁妝多是田莊鋪面,少有現銀,又都是沈家陪房跟著經營,若張鏊動用大筆銀錢,沈家不會不知道。 不花自己錢,不花妻家錢,他的錢是哪里來的? 何泰之也知道先前一些事的,聞言面色鄭重起來,點頭道:“二哥放心。” 兩人方聊了幾句國事家事,便快到了楊府左近,何泰之不便再跟隨,下了車,與隨從騎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