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9章
苗先生盯著他的目光十分不善,似是在懷疑是他錢寧供出了寧王才得以在這場風波中保住地位與榮華的。 錢寧不由也冷了臉,他是皇上身邊兒一等一的紅人,只有別人捧著銀子來求他的,他可從沒有什么“拿人手短”的自覺。 莫說寧王這些事兒不是他說的,便是他錢寧說的,寧王能耐他何?! 這幾處被抄沒的產業大抵是年節時給錢寧送過禮的,他便冷冷道:“如今到處在查閹黨,這幾家既替王爺在外走動,少不得也結交了些閹黨人物吧。” 苗先生心里罵著誰不知道你姓錢的才是劉瑾手邊頭一號惡犬,如今倒是一口一個“閹黨”叫得義正言辭的,好不要臉。 口中則道:“也是我家小公子帶著五萬兩銀子正在來京路上,學生也是怕犯了什么忌諱,讓我家公子來了為難。” 錢寧眉心一跳。 這位上京來的小公子便是那位傳說中要太廟司香的。 寧王特特讓其帶著修繕弘德殿的五萬兩銀子來,便是給兒子又加了份分量。 錢寧是曾親耳聽見過皇上贊寧王、贊這位小公子的,若真有個萬一,將來委實說不得什么。 他最初肯為寧王說話當然是因著寧王銀子給得多給得爽快。 待到皇上要擇宗室子弟太廟司香之后,他也未嘗沒有把寶押到寧王身上的意思。 錢寧腦中轉了幾轉,便道:“說句不中聽的,先生莫怪,這些人四處走動,誰知道犯了誰人的忌諱?又或者是沒喂飽的那故意趁亂尋釁,也未可知。” 錢寧本就是禍水東引,當初劉瑾之所以舉薦他到皇上身邊,就是希望他能取代張會在皇上身邊的地位。 可惜了他雖看上去已是皇上身邊第一紅人,但到現在,也仍是個“錦衣百戶”,連個千戶都沒撈到!而張會呢,眼見就是能接手錦衣衛的人了! 還有那沈瑞,看起來已是要奔著封疆大吏去了! 真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他這也就是順手給沈瑞下個小絆子。 在他看來,寧王在京中大撒銀子,尤其是對皇上身邊的人,那都是五千一萬的銀子送上!肯定也是給沈瑞送禮的。 而今沈瑞是抄家總管,甭管寧王的產業是不是他沈瑞抄的,只要自家挑撥了這話,寧王府必然覺得沈瑞是那拿了銀子還反咬一口的東西。 寧王在京中拉攏了那么多官員,不說收拾了沈瑞,要給沈瑞找些麻煩總是能的吧! 錢寧根本不知道寧王府與沈瑞的淵源,只是順口下蛆,卻沒想到是正正說中了苗先生心中隱憂。 能被放在京中,這苗先生便是寧王心腹之一,寧王的許多布局都有他的參與,包括當年的那場松江倭禍。 沈家可是至今還有人在寧王手上,苗先生也是頗為關注沈家動態的,知道沈瑞如今伴駕抄家,又偏偏抄了王府的產業,不由得他不多想。 而錢寧這樣明顯的指出沈瑞,是否……也或多或少知道了些什么呢? 苗先生暗暗打量著錢寧的臉色,只道:“學生也是糊涂著,此來,正是想向錢大人打聽一二,若真有什么犯了忌諱的地方,或者得罪了哪位,還想請大人幫著斡旋美言幾句。” 錢寧卻是暗自得意,口中一邊兒表示一切好說,他可以幫忙當這個說客,銀子交給他,他妥妥送到位,一邊兒又將沈瑞說成個唯利是圖貪得無厭的小人。 苗先生心下冷笑,嘴上敷衍,套了半天話也沒得到想要的,威懾的話說到了位,便也不耐煩與錢寧周旋,遂告辭離去。 回了住所,苗先生即在書房鋪開紙墨迅速寫了數封書信,喊來心腹交代分別送往南邊兒王府,路上的小公子處,以及,京中的幾位御史言官家中。 現請示王爺是來不及的,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甭管沈瑞是何等居心,既抄家有他的份兒,便要收拾收拾他,也好向王爺交差…… 沈瑞這幾日忙得腳不沾地,別說登門來送禮的人,就是家里人也難見他一面。 何泰之就是跑了幾趟也沒碰著他,索性干脆住了下來,守株待兔。 他科舉時原也一直住在九如居的,日日由三老爺督促讀書,偶爾還會跑去城外青澤書院住上一陣子,請教沈洲文章。 待中了進士在兵部任職后,為了交游便宜,他才搬回何家在京中的宅子。而沈家這邊依舊留著他的屋子。 如今回來住倒是方便,卻沒成想沈瑞早出晚歸甚至不歸,竟是守株也沒待到兔。 這一日何泰之歸來,剛拐進巷子口,恰遇上了沈瑞的馬車出來。 何泰之哎呦一聲,立時翻身下馬,把韁繩往長隨手里一扔,猴兒一樣靈巧的跳上了沈瑞的馬車。 他笑嘻嘻道:“你往哪兒去?我只同你一道說說話,你去你的地方,我自己回來就是。” 沈瑞揉著太陽xue,搖頭無奈笑道:“你都上來了我還能攆你不成?我去岳家,你可要同去?” 何泰之忙道:“免了免了,我還是別給你老泰山添堵了。” 沈瑞笑罵一句,道:“這幾日我同蔣壑一處辦差,倒是沒少聽他夸你來,只道你進益良多,卻怎的還是這個皮猴兒樣子。” 何泰之往宣軟的座上一攤,伸著懶腰道:“蔣黑子倒是跑去報仇了,將京衛武學爛攤子丟給我,他敢不夸我!他都夸我甚了?不會是辦事妥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