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2章
這會兒聽張會提起“王尚書”三個字,沈瑞便不由想起何鑒,面上雖帶笑,口中卻極低聲嘆道:“何尚書,可惜了。” 張會眼神閃了閃,口中哈哈大笑,好像沈瑞講了什么笑話,隨即回頭,瞥了身后跟著的小內侍們一眼。 跟這兒伺候的都是劉忠調教出來的人,立時便會意,特特放慢了腳步,拉開了距離,遠遠跟著。 張會這才扭回頭來,也低聲道:“還不是魏彬干的好事兒,這廝快成了劉瑾第二了。” 劉瑾弄死了丘聚之后,讓魏彬接了東廠,魏彬便處處以劉瑾馬首是瞻,端得一條好走狗。 張會低聲說了前后,乃是個犯了事兒的將官被何鑒摘了官帽,這人與宮中內侍有些姻親關系,轉彎重金求到了魏彬這里。 魏彬自接了東廠攀上劉瑾,也膨脹了不少,自覺地劉千歲之下他起碼也是個魏九百歲罷,便大喇喇讓何鑒復用此將官。 何鑒自然半分面子也不給。 魏彬惱恨起來,讓人下了這么個套兒,倒還真把何鑒給掀下去了。 只是…… 沈瑞冷笑道:“這下,劉公公怕是恨死了魏公公罷?” 何鑒下去了,換了王守仁上來,劉瑾不氣瘋才怪。 比起何鑒,王華王守仁父子才是劉瑾的眼中釘。 張會這才真正大笑起來,笑夠了才小聲道:“正是。皇上,高興得緊吶。” 沈瑞也不由莞爾。 拐過兩叢花屏,行至長橋之上,張會見周遭水面空曠,小內侍們離著極遠,方才說起正事。 他緩緩開口道:“這次平亂,仇鉞首功,兵部議封其為咸寧伯,皇上已經準了,擬讓其為陜西總兵官。” 如今獻俘完畢,安化庶人身首異處,這場叛亂徹底塵埃落定,也該輪到論功行賞的時候了。 仇鉞首功毋庸置疑,得個爵位也是應當的,沈瑞略點了點頭。 張會卻譏諷一笑,道:“但劉瑾進言,此亂之后還當換防,應將仇鉞調入京來,楊英調延綏為總兵官,曹雄調寧夏為總兵官。又替楊英、曹雄請封,說是此番平亂兩人功勛不在仇鉞之下云云。” 沈瑞不由大皺眉頭。 “楊英同劉瑾素無干系,誰不知劉瑾這么賣力是為了他那兒女親家曹雄。”張會一臉不屑,“真是物以類聚,曹雄也是十足小人。 “先前這廝搭上劉瑾成了姻親,后來乾清宮走水,劉瑾被科道彈劾,可好,曹家又作了縮頭忘八,談糧病重,作為正經親家的曹家可沒半點兒動靜。 “這次見石文義出來辦差,還一舉抄了晉藩代藩,知劉瑾還沒倒臺,曹雄急吼吼就派曹謐帶著大批金銀禮物往京中來。這幾天曹二郎更以談家女婿身份披麻戴孝送殯呢。 “神英那爵位就是走劉瑾門路得來的,曹雄怕是盯得眼紅。還有傳聞說曹雄與劉瑾相約,若得爵位,便立次子曹謐為世子……” 曹雄的嫡長子可還活得好好的呢。 沈瑞冷哼一聲,道:“這般赤裸裸的算計,皇上豈能應他!” 張會也冷笑一聲,道:“你是不知,那閹豎算計得恁美呢,神英此番平了晉藩代藩也算有功,劉瑾為他謀大同總兵官的位置呢。” 沈瑞不由訝然,皇上剛要開源,開寧夏、大同馬市,劉瑾這就惦記上了?! 安置曹雄、神英兩個總兵官,這是跟皇上搶銀子嗎? 劉瑾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啊?!莫非他是覺得替皇上平了晉藩、代藩有功嗎? 他怎么不想想,皇上平晉藩代藩為的什么?除了宗祿還不就是為的草原上的貿易! 沈瑞闔了闔眼,張會特特跑來接他,就是為了說著一番話,只怕,這也是壽哥的意思。 壽哥在此時要動劉瑾,是否便是因這閹貨貪得無厭? “果然白日做夢。”沈瑞的聲音極冷,目光森然。 張會卻不再說旁的,拍了拍他臂膀,只道:“有皇上圣裁。” 兩人加快了腳步,往豹房公廨而去。 兩年沒見,壽哥也在唇上蓄起短髭,看上去像是沉穩了不少。 然一見沈瑞,他便從椅子上跳將起來,暢快大笑,卻還是那般孩子心性。 他快步過去,一把拉起了行大禮的沈瑞,打量兩眼就笑問:“你怎的不蓄須?” 沈瑞哭笑不得,這一個兩個都關注他留沒留胡子,因道:“臣沒空打理,索性剃了便宜。既皇上垂詢,臣回去便蓄起來……” 壽哥哈哈一笑,“這是邀功呢,忙政務忙成這樣?!” 也不等沈瑞解釋,便喊喊小內侍立時去取一套內造的牙雕胡梳來賞沈瑞:“朕可不是那苛待臣子的昏君。” 沈瑞無奈苦笑,道:“皇上這般說,臣就是死罪了。” 看來這胡子不留都不行了,得,他認了,不過留上一字短須,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壽哥賜了座,三人坐定,壽哥偏頭去看沈瑞,沒問山東諸事,張口先道:“原是當將董姑姑送去師妹那邊的……” 楊廷和曾為帝師,壽哥喚楊恬一聲師妹,也是親近之意。 只是這“董姑姑”沈瑞反應了一下才知道是桂枝mama,忙起身道:“皇上言重了,折煞臣……” 皇家征用去的人,還沒用完豈有送回來借你再用用的道理,沈瑞與楊恬壓根沒想過把桂枝mama請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