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4章
同族的兄弟,到了這個份兒上,真?zhèn)€無趣。 沈瑞對其也是無話可說。 但到底是同族骨rou,晚輩兒來了,也不能拒之門外不是。 沈瑞吩咐人引著沈往后宅去先拜見太夫人徐氏,再往內(nèi)書房敘話,晚上再設(shè)宴與其接風。 沈是沈珹庶出的次子,因與嫡長子沈棟只差了一歲半,一直極不得珹大奶奶賀氏喜歡。 直到小棟哥失蹤…… 珹大奶奶出身賀家嫡支,與宗房血緣不遠,且當時沈珹又要賀東盛,珹大奶奶自然硬氣。 后來小棟哥被賀家拐走的,下落不明,賀家又引來倭禍、陷害沈家……沈賀兩家成了不共戴天的仇家,再之后就是賀家宗房抄家。 這一番變故,珹大奶奶失了一向倚重的愛子,娘家又受了牽累,不由大病一場,若不是膝下還有一兒一女尚幼,怕是熬不過去的。 只是人雖活過來了,腰桿卻再也硬不起來了,只能由著丈夫培養(yǎng)起年長些的兩個庶子來。 沈雖得了重視,這重視卻來得晚了些,讀書已是不成了的,勉強得了秀才功名,就走起了沈氏一族庶子們的老路——幫著家里打理庶務(wù)。 不知是因和沈瑞年紀相差不大,還是因歷練了數(shù)年人情練達,沈倒不怯場,幾句客套話說得頗為得體,而后也不多巴結(jié),只從貼身衣衫中取出一封信來,雙手奉上。 這般行事做派,頗有幾分昔年沈玲的影子。 沈瑞默默接過那信箋,心下卻不免唏噓。 待抖開那信,不由一怔。 卻是沈珹將上奏的折子謄抄了一遍給沈瑞。 沈珹上奏的是宗藩霸占良田禍害百姓,給沈瑞這信里卻指出宗祿之事。 又言說,山東這邊宗藩也有與山西類似的情形,想來沈瑞也是處置過,他是來求教的。 宗藩一直是大明朝的巨大包袱。 沈瑞也不是沒研究過這個問題,這包袱不甩掉,大明便是騰飛了也總被拖著后腿,一不留神許就被拽下來再飛不起來。 當年太祖分封,意在“藩屏帝室,永膺多福”。 然從建文始,就一直視藩王為威脅,一代代帝王一直也沒停歇過“削藩”之舉。 成祖就是因建文削藩“被逼”“靖難”起兵,然得了天下后,也開始變相“削藩”——解除各藩王的軍事力量,諸如削奪王府護衛(wèi),剝奪軍事指揮權(quán),更換封地等等。 但成祖對自己的兒子并沒有一絕到底,漢王趙王都設(shè)有三護衛(wèi),也仍參與軍事戰(zhàn)斗。 這也為后來埋下隱患——宣德元年,漢王朱高煦反了。 明朝藩王雖多,但真正造反的,除卻成祖之外,便是漢王,再之后,就只有正德朝的安化王與寧王了。(攏共四個,壽哥就攤上了倆。) 宣廟平定了朱高煦之亂,也借機繼續(xù)削奪了王府護衛(wèi),將趙、晉、秦、楚及肅府手中的大量護衛(wèi)收歸朝廷,同時還進一步弱化分封的政治意義,明確宣稱國祚長短與封建無關(guān)。 后世都認為宣廟是徹底完成了削藩大業(yè),從此藩王被豢養(yǎng)于一地,無論政治上還是軍事上想有作為都不可能了,自也威脅不到龍椅。 但歷代帝王始終也沒對宗藩放下過戒心,無論是英廟還是憲廟,乃至先帝孝廟,都有各種藩禁政策出臺。 當今登基之后,雖一向?qū)ψ谑也淮蟠姡髦忌觑喴膊簧伲f新增的藩禁政策還真沒有。 而且劉瑾還在正德四年時出臺了個“已故且無子孫者王親可授京職”的政策。 其中充分考慮了宗室爵位高低、亡故與否、是否有子嗣及親疏五服關(guān)系,視情況規(guī)定需要回避的王親官員的范圍。 總體上來說,是個對宗室來講十分親和的政策。 只可惜正德帝的寬和并沒有收到好效果——兩個藩王叛亂。 不過即便沒有叛亂,失掉武力失掉政治影響力的藩王們也沒有讓大明朝廷輕松多少,因宗室人口日益繁茂,很快,宗祿就壓得大明財政喘不過氣來。 太祖時規(guī)定:“親王歲給祿米萬石,郡王二千石,鎮(zhèn)國將軍一千石,輔國將軍八百石,奉國將軍六百石。公主及附馬二千石,郡主及儀賓八百石,縣主及儀賓六百石,郡君及儀賓四百石,縣君及儀賓三百石,鄉(xiāng)君及儀賓二百石。” 宗室人口增長基本上三十年翻一番,到了正德朝,宗室健在者逾兩萬,宗祿已成為財政的重要開支,藩府所在的布政司已出現(xiàn)了拖欠宗祿的現(xiàn)象。 (歷史上待到嘉靖朝,宗祿已使朝廷財政陷入困境。) 沈珹因不知帝王心思,沒敢在奏折上明寫,只有所暗示,倒是給沈瑞這信里挑明說了。 “弘治八年,山西巡撫曾上書言:‘山西分封宗室獨繁于他省,親王、郡王、將軍至郡、縣等主毋慮千余,歲祿七十七萬有奇,遞年修治第宅,工價亦至數(shù)萬。況且臨各邊,州縣供億芻糧動以百萬計,頻年被災,軍民疲敝已極。’ “李熙言他查過,山西境內(nèi)有親王府三,郡王府七十四,藩府宅邸逾三千。晉王府有莊田四千余頃,各親王郡王、將軍縣主合計兩萬頃。 “而宗藩侵占民田,不止宅地莊田,還有香火地(墳塋用地)。 “曾聞宣德時,永和王墳塋十五頃(一千五百畝);而正統(tǒng)年,慶成王為王妃請墳塋竟已至十九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