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1章
“去年十一月,興王出了一千余兩銀子資助朝廷官兵剿賊寇,皇上也大為褒獎。” “這些年來,興王也沒少出銀出糧賑濟災民,弘治十二年、十八年、正德三年都曾有賑災之舉,據說活人數萬余。” “興王為絕水患,曾出資筑堤四十余里,又給佃戶來歲麥種,安定地方。” “興王布醫藥、崇圣學。特命侍醫周文采等選錄醫方,編纂醫書,并“躬為校閱”,一一為之作序。暑日亦設藥餌湯水于府城內外,以濟往來百姓。” “興王常命長史焚香于文廟行禮,行禮后便集諸生于明倫堂,聽講《周易》,督導諸生學習……” 口中說著這樣的善舉,沈瑞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贊美的表情。 他前世史書上對興獻王多是溢美之詞,他是不信的,史書都是勝利者書寫的,經了大禮儀之爭,誰還敢寫嘉靖帝的父親不好? 這個時空里,沈瑞在有能力之后是一直關注著史書上赫赫有名的幾位藩王的情況,而這興王還真是諸藩中少有的清流。 想來,歷史上,楊廷和能選中興獻王這支,除了大眾普遍認為的朱厚聰敏過人、小小年紀將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條等等原因外,與興獻王積攢下的好口碑也是不無關系的。 但是想到嘉靖帝繼位后對正德帝、張太后所做的那些事,想到嘉靖帝將個好好的大明一步步拖入萬丈深淵,沈瑞就憤恨不已。 既讓他來這一遭,他便絕不希望舊事重演! 沈瑞認真看著沈理,道:“然則,近日我與龐天青深談過湖廣地方一些事…… “弘治一朝,興王府陸陸續續乞請赤馬、野豬二湖湖淤地一千三百五十二頃,實際上,那邊內有軍民一千七百余家已住種多年……先帝善待宗室,到底也允了。 “興府也沒就此滿足,倒是也不找尋常百姓之地了,將郢、梁二王香火田地四百四十九頃弄到手里,還與襄王府爭田多年,最后也叫興府贏了。 “如今說是諸藩中,德王田畝最多,實際上,興王不聲不響,名下田畝已逾六千頃。還有包庇私鹽、夾帶私鹽等事……” 沈理聽得直皺眉,嘆道:“我原也只聽說興王賢名,不想……” 不過是花朝廷的銀子買自家的好名聲。 花的與占的相比,不過九牛一毛。 當然,這肯花錢買個善名的,到底也還是比只顧自己享樂禍害地方的強。 “湖廣宗藩多,便有沃野千里,也架不住這樣侵蝕。”沈瑞正色道,“這幾年湖廣又受天災,百姓食不果腹方有匪禍橫生。六哥在山東賑災卓有成績,此去只怕又要擔起賑災重擔。 他盯著沈理的眼睛,語調漸輕“這次擇太廟司香之事一出,也不乏有人有更進一步的心思……” 沈理緩緩點頭,表示無論沈瑞的意思,還是皇上的意思,他都懂。“如今正好借著擇太廟司香的東風,將宗藩動上一動。” 他道,“名聲好的,便當為表率,做個更好的名聲出來;名聲不好的想要名聲好起來,不是在皇上身邊喊兩嗓子就行的。” 沈瑞聞言不由笑了,“六哥這話妙極。” 說著又正色提起另一樁要緊事來。“這次因六哥往湖廣去,蔡諒又為我引薦了一人,定西侯蔣壑。他雖襲爵了,但還未出孝,因此滯留在京。” 先定西侯蔣驥實是一員老將,先后鎮守過薊鎮、遼東,弘治十八年佩平蠻將軍印鎮守湖廣。 在大明普遍吃空餉的軍方中,是位難得不喝兵血的好將軍,非但不貪麾下將士的,反倒貼補了不少銀兩,乃至家無余貲。 那幾年劉瑾上位攬權,猖狂無比,曾遣人往定西侯處索賄。 老侯爺別說沒銀子,便是有銀子也不會給這么個貨色。 雙方不歡而散,索賄的人回頭就告了刁狀,劉瑾便氣鼓鼓的命人構陷定西侯。 時逢湖廣賊盜起,老侯爺剿滅了一伙悍匪立了功,那些彈劾折子自然而然被壓下去了。 但老侯爺性如烈火,如何肯受這閑氣,正巧立了功,便也上折子彈劾劉瑾索賄。 那正是劉瑾氣焰最盛的那幾年,劉瑾豈會容他,故意指使人拖欠了糧餉供給,讓官兵吃了個不大不小的敗仗,后再讓人上折子彈劾定西侯貽誤軍機剿匪不利云云。 老侯爺是又氣又怒,又痛心枉死的將士,急怒攻心引發舊疾,拖了半年多到底過世了。 饒是沈理這樣的斯文人也忍不住恨恨罵了句:“閹豎該死!” 因又問沈瑞:“聽聞現下是南和伯方壽祥鎮守湖廣,蔣壑找你,可是有心再去湖廣?” 各地鎮守總兵官沒有父死子繼這樣的慣例,也就是安遠侯柳文那樣的皇帝親信、且兼廣西境況特殊才有這待遇。 不過南和伯方壽祥原一直在京營,派出去鎮守貴州年余就被調去鎮守湖廣,大約是經驗不足,不敢冒進,到任后雖無過,卻也無功。 而如今湖廣匪患連綿不絕,實是需要悍兵勇將盡快收拾干凈的。 現任定西侯蔣壑少年時就跟著父親在遼東,近些年又跟著在湖廣剿過匪,熟知當地情形的,也是一員猛將,其實很適合湖廣的情況。 沈理以為蔣壑來尋沈瑞是找門路的,畢竟沈瑞同勛貴這邊也頗有交情,在皇上面前更是說得上話。 沈瑞卻搖頭道:“蔣壑尋我不是為的這個。而且,皇上讓蔣壑與同是新承爵的襄城伯李全禮都進了京衛武學,想也是要大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