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8章
“俺卻是跟著跑過一年船的,回來鋪子里也呆不住,聽說過陣子陸家船隊就要往遼東去了,俺也想跟著試試呢。”吳大郎道。 “只最近這幾天,俺爹娘上山去了,家里沒人照應,俺這一時也走不開,還得看看他們多暫回來。” 小金哥不免好奇,怎的還上山了,莫非要山上種菜? 吳大郎笑道:“不是,沈大人新琢磨的,在南山坡向陽地兒建了幾個暖棚,聽說是從顏神鎮請的琉璃匠人特特打了大塊的琉璃,鑲在木框子里,整個暖棚都用這搭的。 “棚子里頭又打了好些個帶槽子的架子,好幾層的,裝了土,席秧子用。這不,專家們都過去席秧子去了,聽說那邊兒還開了是什么試驗田,這都住山上了。俺爹跟過去幫俺娘忙活。” 小金哥聽了嘖嘖稱奇,道:“席秧子還用琉璃?這得多金貴!” 吳大郎道:“沈大人說的,沒光不行,得透光,這才用的琉璃。這是天熱,天冷里頭還生地龍,你說多金貴!” 小金哥笑道:“這是養菜啊!俺瞧需得養些金貴花兒、養什么靈芝人參才值個兒!” 那文士跟著小金哥走了幾處地方,末了,又跟著到了府衙。 “聽說當初是沈夫人想的編筐簍裝土產的法子,又是她倡議巾幗慈善堂出銀子建了編織作坊。俺受了夫人恩惠,沒甚好報答的,就這么一點兒窮心,送兩個喜蛋圖個吉利,等俺媳婦出了月子,再叫她來給夫人磕頭。” 小金哥提到知府夫人時是格外恭敬。 那文士瞧著,知他是語出真心,再想想這一路聽來的巾幗慈善堂所做善事,也不由暗暗點頭,如此看來沈瑞夫婦已在當地已是深得民心了。 小金哥在府衙里送光了一整筐喜蛋,要拎著剩下的半筐上工去了。 那文士卻是吩咐車夫將小金哥好好送去,自家則留在府衙里。 見小金哥面露驚詫和畏懼,那文士笑道:“老朽只是認得府衙里一位師爺,來看看舊友罷了。” 打發了車夫與小金哥去了,那文士整了整衣襟,讓小廝送了拜帖進去。 少一時,陳師爺并大于師爺匆匆自里頭迎了出來。 大于師爺先行了禮,口稱藍先生,又歉然道:“我們大人往水寨去了,有海防要事商量,只怕要晚些才能回來,學生已著人去請了。”又將陳師爺引薦給他。 兩人將這藍先生請入府衙后堂,奉茶上來,陳師爺斟酌著問道:“藍先生此來登州,可是有什么事么?” 說起來,藍氏一族最早還是起源自登州萊陽,不過早在南宋時便遷居至萊州即墨,之后長居即墨數百年而不衰,成為當地望族。 元代時藍家曾以武起家,出過百戶、管軍等不少武官,到了明時,又改了耕讀,也出了幾個舉人。 直到藍先生這一代,出了位進士,并入朝為官,那便是這藍先生的堂兄,藍章。 藍章乃是成化二十年的進士,先為縣令、后為御史,一向頗有政績,且為人剛直不阿。 因曾為大理寺少卿,與沈瑞姑父楊鎮交情也不錯。 藍章長子藍田也是個神童人物,七歲能詩,弘治五年十六歲即中了舉人,被薦于京師太學,師從李東陽,經史子集、天文律歷、琴棋書畫無不精通,真真的才高八斗學富五車。 只可惜滿腹經綸,卻仕途多舛,幾次參加會試卻屢試不第。 后楊慎拜在李東陽門下,與藍田師兄弟相稱,兩人都有詩才,經常詩詞相和,關系也頗親近。 至于沈瑞嘛,文章還好,寫詩是著實不行,都是繞著那些詩會詩社走的,因此在京中時雖與藍田有些往來,卻談不上有多少交情。 正德二年,藍章升任都察院左僉都御史巡撫寧夏,然因著剛直脾性,在巡邊時觸動了劉瑾利益,被硬栽了個錯處 當時已是十二月,風雪不斷,且山路崎嶇,一般都文官都是肩輿出入的,尤其藍章年過半百,更是體力不濟,需要肩輿的。 劉瑾卻硬說藍章“不恤軍士,奉已自便”,將其貶為江西撫州府通判。 轉過年來,正德三年的春闈,藍田再次下場,不曉得是他依舊沒受命運垂青,還是某些人在中間動了手腳,他連三甲的邊兒也沒摸到。之后便去了撫州府。 十月里,藍章再次尋了錯處,罰米輸邊,三百石米輸大同。 藍家大族,家底頗豐,區區三百石算不得什么,只是輸邊大同頗為麻煩,當時也是楊鎮找的沈瑞,由順風鏢行代勞。 此次沈瑞來山東,只依著禮數給藍家書信告知一聲,考慮到藍家正在蟄伏期,沈瑞也不準備找他們幫什么忙,便就沒再聯系。 因此藍家的人現下找上門來,陳師爺第一反應便是藍家有事相求沈瑞。 這位藍先生名藍,是藍章三叔的長子,與藍章關系也是極親近的。 他雖是舉人功名,卻同樣博學多才,曾在多處書院講學,頗有才名。 大于先生在魯西時還旁聽過他的課,故此才會這般恭敬。 藍聽得陳師爺問話,也不繞圈子,直言道:“老朽欲在登州開一書院,想向沈知府討個方便。” 當陳師爺派出去送信的小廝氣喘吁吁趕往水寨時,沈瑞正在與登州衛指揮使趙盛、戚宣父子、潘家玉等諸人說著海上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