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4章
“這個,這個,大人吶……魏春來,到底是攀上一門貴親吶。”進了知府宅邸書房,丁同知仍是一臉忐忑,見左右沒外人,才低聲道:“大人當料到,這魏春來的地,還指不上有多少是張布政使的呢。” 還不知道多少是打著布政使的幌子買的呢。沈瑞心下腹誹,面上一攤手,道:“他既沒寫在契上,咱們自是不知道的。也斷不會認。” 丁同知只剩下抽涼氣的份兒,半晌苦勸道:“大人您到底初來山東,還是留一線人情的好。” 他心道這小知府還是年輕氣盛,你裝不知道就完事兒了?就算張吉捏鼻子認了,將來難道不會給你小鞋穿? 那是右布政使吶,想給個知府找麻煩不是太容易了么! 他之前覺得跟個年輕有為后臺硬的上司簡直是三生有幸祖墳冒青煙。 看著小知府銳意進取,他一顆官場老油條的心也活絡了起來。 五品是個坎兒啊,多少人到此就封頂再難進一步了,他若是好好跟著這小知府干,沒準兒一步就把這個坎兒跨過去了,從此海闊天空了呢! 可沒想到,這祖墳冒的是黑煙要焦糊焦糊了啊。 這要是布政使司衙門一雙小鞋丟過來,難道就知府一個人穿嗎?他也一樣跑不了啊。知府到底還有個好老丈人,他沒有啊! 他一時想得太多,想得太長遠,便著急起來,只覺得滿嘴火泡都要拱起來了。 沈瑞卻老神在在,擺手道:“丁大人放心,本府有分寸的。明日丁大人只管出個手續,著姜師爺、大于師爺帶人去清查魏家等幾家的田產便是。” “大人三思啊……便是要查,是不是也緩上一緩?您也聽著了,那魏春來已寫信去了布政使司,且等上十天半個月,也不耽擱什么,也免得若有動靜,措手不及。丁同知苦口婆心勸道。 說的倒也中肯,也確實良言。 只不過沈瑞像是鐵了心了,笑道:“無礙。丁大人你出了手續后,這城里的事兒還要你繼續辛苦。” 丁同知暗嘆了口氣,見沈瑞轉移話題到城市建設,也不好多說了,連忙笑道:“這是下官分內之事。” 他似乎猶豫了一下,頓了頓方問道,“牢里那些人,即日便要提到水寨修船塢海港嗎?” 那一日潑皮閑漢抓了不下百號人,論起來俱都是慣犯,平時也是橫行鄉里的,不說無惡不作吧,也是沒少禍害百姓。 整頓地方治安問題也早早就在沈瑞的日程表上了,只不過現在抓糧食是第一位的。 不想這幫家伙竟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拿了錢就敢和官府作對,比造反也就差一口氣兒的事,這已經不是簡單修理修理就可以的了。 沈瑞才不會把他們丟黑牢里白養著他們窩窩頭不是糧食啊?!登州的糧食可不是能這么浪費的。 這城里城外的,到處都需要建設,把這樣的壯勞力丟黑牢里慢慢餓瘦簡直是資源上的極大浪費啊! 勞改才是優秀答案!勞改,統統都滾去勞動改造,哪兒累放哪兒去! 所以當時沈瑞就已經下達指令要這些人去挖沙子修海港修船塢。 這些人都是地痞流氓潑皮無賴,可不是那些那沒爹沒娘沒家的乞丐。他們基本上都有家人,還絕大部分很有些家底兒,家人也都是靠著他們在外面橫行霸道收保護費吃香的喝辣的。 他們中很多人也是牢中常客了,許多關系熟稔,只要送錢進來,便是在牢里也照樣肥雞大鴨子吃著。 所以這次他們前腳入獄,后腳不少家人已是熟練的打點牢頭獄卒了。 然后就聽到了這次事兒大了,要派他們干苦力去。 家人慌了手腳,開始往上頭送禮,卻多少銀子都沒砸開府衙幾位大人的門,不由越發慌了。 丁同知原也是名聲在外的,尋常送了重禮給他,他都笑納,打架斗毆的,只要不犯人命,他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絕不得罪人。 但這次,丁同知的門也關得嚴實。 他們哪里知道,丁同知看著白花花的銀子不能揣兜里早是心癢難耐了。 奈何這群人出來就是和知府大人對著干,丁同知先前一門心思跟著新知府,自然不會搭理這些潑皮家人。 可是現在,現在小知府跑出來清丈……誰知道小知府能頂多久呢,布政使若是怪罪下來,小知府做不下去了還能憑著老丈人拍拍屁股高升了,他怎么辦? 他吶,想挪個地方找門路,都不知道要多少銀子打點,還是趁現在多摟點兒銀子回來吧。 “下官是想著,陳師爺那邊說要拓路、清河淤,另要多建些街鋪多設車行,這諸般事,雖是大人慈心,要給城里青壯個做工領糧的機會,但那挖溝打地基都是苦差事,是不是,先讓牢里那些人做了?輕省些的再留給良善百姓?”丁同知一副全然為府城建設著想的模樣。 挖沙子修海港修船塢,那可真是一等一的苦差事,不說把人活活累死吧,也夠脫層皮的。但若是換到城內的活計,再怎么著也累的有限。這樣方好向那些潑皮頭子家里榨油水出來。 沈瑞早在回府衙盥洗更衣時,就聽張成林簡單匯報了近來的事情。 他根本用不著刻意盯著丁同知、林通判,如韓家那樣的耳報神多得是。知府、同知、通判又都在府衙后身的官宅里住著,便是仆從之間也多有交頭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