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1章
沈瑞擺手道:“潘兄言重了!你我皆有一番抱負,都望能在登州施展!都是自己人,潘兄如今也是正四品官身了,便不要一口一個大人的論了。” 潘家玉便拱手道:“我虛長幾歲,便不客氣叫一聲沈賢弟了。” 潘家玉升任登州衛指揮僉事的事情在登州府引起了不小的震蕩。無它,眾人皆認定這是要開海的信號。 于是近日登陸家門的人又多了些。 然而先前火急火燎想圈攏眾人配合和買糧谷的陸家,這會兒卻又無聲無息了。 陸七老爺開門迎客,卻是笑面彌勒,有用的一句不說,和買一句不提。 陸三郎也不再待客了,他同陸七老爺的兩個女婿劉廣南、褚徵以及陸家遠房幾個侄兒分別帶著小沈知府的管事下人滿府城、乃至滿蓬萊縣的轉悠。 聽聞福山縣人褚徵還帶著府衙一位師爺往福山登寧鹽場去了一趟。 這一下更把一眾人胃口吊得高高的。 海貿、鹽引,哪一樁不是暴利! 莫說登州府蓬萊縣的望族富戶們抻脖子瞅著,連周邊如黃縣、棲霞、福山的人也紛紛想往這邊湊。 有人悄沒聲的就把谷糧備好了,就等著官家提和買就全力配合,好套取海貿、鹽引的巨大紅利。 也有人乍著膽子往府衙送了禮。 沒想到,在招遠縣、黃縣一點兒禮物都沒收下的小沈知府現下居然對禮物來者不拒。 眾人越發覺得這事兒有門,收禮不就是為開方便之門么,這一時間送禮的便踏破了府衙門檻。 只是知府大人的金面也不是好見的,甭管是送真金白銀的,還是珍玩古董的,都是小沈知府的首席幕僚陳師爺出面收下的。 這位倒沒擺京里人那譜兒,挺客氣的,就是口風太嚴了,說話滴水不漏,一絲一毫的消息也別想聯想到。 越是這樣,眾人越是疑心。 幾家的族長老爺子嘴上說著這是故布疑陣、欲擒故眾,各種不屑的樣子,互相打氣,但誰心里都犯嘀咕。 當然也不乏有心人暗暗記下那些送禮之人,想捏新知府一個把柄在手里,日后若是新知府擺威風不合作,嘿嘿,這證據往巡按御史前面一遞,他一個貪墨受賄的罪責是跑不掉的。 在這亂紛紛時,各種縣知州知縣全部抵達了登州城。 本身新知府上任就會召見各州縣開會議事,就是這次有幾位來的慢了些故意放慢腳程好補報告文書出來。 先前招遠縣那一出,知州知縣們知是殺雞儆猴,誰也不會和新來的上峰對著干,尤其這位還有顯赫背景。 因此近邊兒沒上路的就做好了功課再來,路遠的如文登、萊陽,知縣已在路上了,不能調頭回去,便放慢了腳步,加緊讓仆從回去麻溜補報告送過來。 到底也是有早到晚到的,只是先到者沈瑞卻也并未單獨接見,就只收了報告,直到人到齊了,方下令府衙正廳開會。 眾知州知縣進府城后就聽到了種種傳聞,這次開會便都盼著知府大人說說開海,又或者鹽引。 不想,沈瑞提出的,卻是耕種事。 小沈知府上任第一項政令,便是在各鄉縣推廣“朱子社倉”。 這是一種民間農貸倉儲,補官方預備倉之不足。因是南宋朱熹所創,故此冠以“朱子”之名,對后世影響也極大。 農貸最早可追溯到周朝,周禮里就有相關描寫。此后歷代朝廷都會有向貧農或災民提供糧食、牛、種子等生活、生產資料的低息借貸,以保障他們的生存,推動農業生產相對平穩持續發展。 北宋王安石最為著名的青苗法,也是一種農貸“先貸以錢,俟谷熟還之官,號青苗錢”。 大明王朝自然也有農貸,洪武三年起廣設預備倉,后定《借米則例》,又有監察、考滿等監督機制,都是確保農貸順利運行的。 在太祖成祖至仁廟宣廟時,預備倉尚運轉順暢。 然漸漸弊端叢生,一方面是官司蠹吏怠政貪墨,一方面是天災等原因導致貧農借貸后也無法償還,倉儲日漸空虛。 就如當今,倉儲空虛到賑災已不是動用國庫,而是需用到小皇帝內帑的地步。 民間農貸的社倉也不是這幾年發展起來的,而是早在英廟正統年間,地方上就增設了社倉。 而山東地區在成化年間,也盛行過“朱子社倉”編定上中下三等人戶,豐年時候人戶按等級出米糧若干,收貯于倉,遇到荒年時,先發糧于下等戶,而后中、上,用以自救。 離今最近的弘治十三年,也曾有監察御史奏請行過“朱子社倉法”。 沈瑞此舉,也不是一拍腦袋想出來就立時決定推廣的,亦曾向小皇帝奏請過,得到明確批復,來山東后又與沈理、李、房以及大小于師爺等反復推敲過的。 “京中遣巡按御史來魯查倉儲,諸位勤政,都在各州府自查了一番,本府看了諸位文書,極是詳盡,可見用心。”沈瑞一本正經道,好像不是他吩咐的寫自查報告一樣,“依諸位的文書來看,此時當行朱子社倉法最佳。” 他說著讓人將謄寫好的實施方案發到了各知州知縣手上。 基本上也是依照前法,核實丁口、確認人戶等級,限令各等級農戶最低捐粟額,確認糴本。每年春耕時貸民種子口糧,秋收時收回,若年景不好歉收,小歉則蠲其息之半,大歉盡蠲之。若遭災荒,則作賑災,先給下、中戶,后給上戶,對下中戶免費發放,上戶則要低息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