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8章
“與張說話的是濟南府知府蕭柯。弘治六年的進士,先前在兵部。”沈理道。 沈瑞應了一聲,雖是先前在兵部,想是與他老師王守仁沒甚交情的,不然師公老師不會不提。而沈理先前沒提,肯定也不是謝遷的人。那么能與張相談甚歡,應該是李閣老的人吧。 沈瑞腦里念頭轉著,不想卻聽沈理淡淡道,“……是先前劉閣老門下。如今,”他忍不住露出譏諷之意,“怕是投了劉瑾了?!?/br> 劉健多次阻王華入閣,這人與老師沒交情實數正常。而若是投了劉瑾…… 沈瑞的目光在張和蕭柯身上轉了又轉,這倆人虛與委蛇的功夫呀,嘖嘖。心下又不免郁悶,劉瑾如今勢大,這些地方上的人也紛紛投靠,正德五年后各地亂起,未嘗不是這個緣由,可以他如今這點子力量,想扳倒劉瑾也是癡人說夢。 宴開一時,大人物次第離席更衣,席上便略松快了些,開始有官員起身四處敬酒。 沈瑞也隨沈理并左參議袁覃往布政使、按察使等諸長官那邊敬了回酒,剛落座,那邊蕭柯便持杯過來了。 沈瑞連忙起身相迎。 沈理與袁覃是長官,可以受得蕭柯這下官敬酒,同級則是要按資排輩了,蕭柯弘治六年的進士,知府也當了多年,自然是老前輩,沈瑞依禮只有恭敬的份兒。 蕭柯先敬了沈理袁覃,才露出苦笑向沈瑞道:“我卻是來賠罪的,讓小沈大人受驚了,改日我設宴為小沈大人壓驚?!?/br> 在濟南府地界出了劫官的事兒,若苦主沈瑞執意追究,蕭柯這個牧守地方的知府自然也要擔責。 沈瑞心下冷哼,莫說這樁事中內情不能明言,就是真是蕭柯治下不嚴出了匪盜,在今天這樣場合下,他蕭柯做前輩的舉杯先致歉,后輩沈瑞也不好沒顏色的不依不饒。而今日放過,他日再尋這由頭發難,他名聲也不好聽。真是好算計。 沈瑞便佯作少年人遇匪后心有余悸又著力裝老成的樣子,強笑著客客氣氣道:“如何敢當!原是那兩省交界之地,商戶往來眾多,有歹人起了謀財的心思罷了。瑞此番一路走來少見流民,可見蕭大人治下還是百姓富足地方安寧的?!?/br> 蕭柯便適時作出一副又是愧疚又是慈愛的長輩笑容來。 沈瑞卻是一轉臉就雙眼冒光,開始對潘千戶贊不絕口,連連說潘千戶責任心強啊,能不時派人巡邏、護衛地方安危,這才能及時發現自己一行遇險,又贊潘千戶真真身手矯健,手下兵卒訓練有素、勇猛直前啊,才能將匪徒一舉全殲。 總之那好話不要錢的潑灑而下,一對比,便可知先前夸蕭知府的話有多勉強。 蕭柯仔細觀察了沈瑞的神色,見他這般夸獎潘千戶絕非作偽,心道果是個毛頭小子,不過靠著老丈人討了巧,又見沈瑞說起來沒完沒了,終是面上漸有些維持不住,便見縫插針,在他停歇檔口,狀似無意道:“聽聞那德州左衛千戶潘家玉現隨在小沈大人身邊?” 沈瑞臉上綻出個真心實意的笑容來,道:“是德州左衛指揮使呂大人細心,恐路上再有不測,特意讓潘千戶送瑞一程?!?/br> 蕭柯嘴角微垂,道:“……小沈大人想來不知,那潘家玉還牽扯上一樁行商的案子?” 沈瑞心里轉了幾轉,昨兒沈理就同他說過,若是張來問他獲救的事兒,當是要找濟南府這些人的碴。可今兒卻是蕭柯來問潘家玉先前扯上的案子。 德州左衛那邊誣陷潘千戶是他們武將之間的傾軋,本身德州左衛也不歸山東管,更同濟南知府這文官扯不上半分關系,蕭柯如何有此一問? 沈瑞維持先前的姿態,作出詫異模樣,道:“是呂指揮使誤會了的,已是說清楚了,不然呂指揮使又怎會讓潘千戶走?” “這么說小沈大人是知道那樁案子了?”蕭柯猶問道。 沈瑞一笑道:“稱不上案子,瑞已說了,是場誤會。蕭大人是不是誤聽了什么消息?” 蕭柯卻正色道:“是府衙收著一份狀紙,少不得要請潘家玉過堂問話。” 他頓了頓,臉上掛出點兒關切神情,如關心后輩一般,道,“小沈大人到底年輕,還是小心為上?!闭f著還有意無意看了一眼沈理。 沈瑞佯作震驚,剛待說話,沈理卻已開口道:“到底是德州左衛的人,蕭大人要調人問話,怕是要先行文德州吧。恒云到任有時限,那邊登州房知府也等著交接,不便在府城久留,蕭大人不妨先走著公文手續,待行文回來,潘千戶想也當從登州回轉了,再來應話不遲?!?/br> 蕭柯眼神晦暗,沒有公文在手到底說不出可以扣下潘千戶的話,便只好笑笑,道一句參政大人想得周全,又寒暄了兩句,便退下去了。 一旁袁覃冷眼旁觀,待蕭柯走了,瞥了沈理一眼,又向沈瑞笑道:“恒云年少,還要多聽多看才是?!?/br> 這位在京中并無后臺,全靠實干走到今日,與沈理共事這幾年,對沈理這樣同為實干家的人是頗為欣賞的,兩人雖說不上多深的交情,平素關系也還不錯。 沈瑞便笑著應下這句提點,又舉杯向袁覃敬酒。 推杯換盞一晌,袁覃起身更衣,沈理才向沈瑞低聲道:“不必理會蕭柯,等他拿來公文,京中的消息也該到了。” 沈瑞皺著眉道:“這事兒只怕有蹊蹺,根本沒什么行商,哪兒來的狀紙。而且論理原輪不到蕭柯管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