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4章
而回了內宮,壽哥卻將沈瑞招了進來。 壽哥仔細問了沈瑞那個閆氏女來告狀時的情形,沈瑞就非常客觀的闡述了一遍。 卻不想,壽哥會突然問他丘聚。 沈瑞斟酌了一下,方認真道:“丘聚能得皇上重用執掌東廠這些年,當是有能力有才干的。他也未必不忠君。只是,由此事上看,他未免私心太重。人固有私心,然若私心過重,不免有損公肥私之舉。” 壽哥又看了他片刻,才點了點頭,道:“說得倒也中允。” 因又問:“你也見了那婦人,也見了口供案宗,依你看,杜家滅門案,可是丘聚所為?” 偷個教坊女出來,偷個流放犯出來,都算不得什么,哪怕是偷個死囚出來,只要不是因謀逆而判死刑的那種,壽哥都不會皺皺眉頭。 他現在,更關心鹽商杜家的案子。 他現在,最想挖出來的,不是什么真相,而是,杜家的銀子。 缺錢。他現在非常缺錢。國庫,內庫,都缺錢。 他為什么那么想賺錢?因為需要花錢的地方太多了。 他自己喜享樂放在一邊不提,他再享樂能花幾個錢,還是國事上花錢如流水吶。 邊關像個無底洞一樣,他丟了張永下去探底,張永已是極能干的了,可去了這許久,都沒能摸到那洞底!歲尾年初,這洞口又大張著要銀子往里填。他既憤怒又心寒,卻又不能不給。 災荒,一年比一年重,一年比一年地方多,好像一下子全國都在鬧災荒一樣。賑災的銀子撥下去,可有銀子也要有糧食才行!各地常平倉頻頻出事,處處少糧,眼見著糧食一天一個價,銀子一動不動就在縮水。 一時間,壽哥恨極了這些碩鼠。 這些該死的東西,地方上貪,邊關上貪,京中六部九卿貪,連他身邊的內官也在貪。 私心太重。沒錯,就是私心太重!就是損公肥私!一個兩個的,都拼命的從他這皇帝身上撕扯好處往自己口袋里裝! 沈瑞這次沒有片刻斟酌猶豫,直言道:“皇上也說了,不能聽片面之詞,此事也不當臣置喙,當看王岳王公公查得的結果。” 壽哥輕笑了兩聲,再次在殿內踱步兜起圈子來。 他想,沈瑞是不知道丘聚告狀的事兒,要是知道丘聚把個謀逆的大帽子扣孫夢生頭上了,沈瑞怕早就恨不得咬死丘聚了,斷不會什么不敢置喙了吧。 方才,母后找他過去了,卻忽然問起了孫夢生那事。 壽哥登時就沉了臉,直問:“母后從何得知?”此事已是下了封口令了的,看來他再三清理過的乾清宮中依舊有太后的人。 張太后卻不回答,而是反問:“皇上欲如何處置?” 壽哥沒好氣道:“都是些沒影兒的事兒,母后還要當真?” “皇上要慎重。”張太后聲音無比沉重道。 壽哥忍不住翻了翻眼睛,而后也無比認真回道:“母后,那沈家滿門忠烈,沈瑞父祖都是得皇祖父、皇父器重的良臣,一輩子兢兢業業,忠心耿耿。便是沈瑞他這才入仕不久的,也多次為國事獻計獻策,屢立奇功。這次蘇松賑災,沈氏一族更是盡心盡力…… 他意味深長道:“母后,這樣的話萬不能傳出去,沈家這樣的世代忠良都要受皇家猜忌,其他臣工還有何人敢為皇家忠心效命?母后三思,莫要讓忠臣寒心吶。” 張太后垂眸不語,聽得他說完,才道:“哀家也是怕有萬一。沈家固有貢獻,然這沈家既與疑是景帝內宦盧敏的孫家交好,又聘徐有貞之女為婦,如此心性……” 壽哥有些不耐煩起來,語氣已帶了幾分嚴厲道:“母后又哪里聽的閑話?沈家與徐家早在景泰年間便訂了親事,又不是在天順年徐有貞得勢時巴結上的,倒是徐有貞失了勢,沈家也未棄婚,依舊娶了徐氏女。聽聞沈滄對徐氏女也頗為敬重,足可見沈家人心性。” 他頓了頓,緩和了語氣,又道:“莫說那孫夢生不是什么盧敏,即便是,景帝一系已無后嗣,他也早已作古,還能謀什么亂?若他真是盧敏,他一個內侍,匆忙逃出宮,能帶多少值錢物什?幾十年間他能攢下百萬家產,其貨殖手段又是何等高明! “沈瑞生身母親孫氏也一樣擅貨殖,他那一房原本都快過不下去了,孫氏經營下來,已經是族中最富,還有閑錢去修橋鋪路幫扶鄉里。若是沈瑞能得他外祖、母親三分真傳,朕更當重用于他他將為朕帶來多少財富!” 張太后被噎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她穩了穩心神,拋出了殺手锏:“皇上,不要忘了,皇后皇嗣被害之事還沒查出結果來呢,宮里如何能不謹慎些?” 見小皇帝臉色大變,張太后又緩緩道:“哀家還聽說,淳安帶了那沈家的一個仆婦去給皇后看診?簡直胡鬧。沈家身份存疑,此事若傳到宮外……” 壽哥心下翻江倒海,他原覺得西苑是他的新宅,都是他的人,卻不想仍有太后的耳目。接沈家仆婦的事已是辦得隱秘了,卻依然能落進太后耳中。是他小看了太后,太后,到底是掌了后宮十幾年的。 壽哥不待她說完,便打斷道:“母后,姑祖母并沒有讓沈家或是那仆婦知道是為誰看診。而且,那婆子原是坊間接生婆,見過的生產婦人不計其數,要比宮中那些沒見過幾回婦人生產的醫婆高明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