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4章
丘猴子說的便是丘聚。丘聚少時瘦猴兒一樣,就得了這綽號,如今早已不是昔日樣子,卻是猴精猴精的,宮里老人還是背地里叫聲丘猴子。 劉瑾一聽丘聚,眉頭便皺了起來,道:“這里頭還有他的事兒?”語氣是淡淡的,卻也不難聽出點兒咬牙切齒的味道。 張永像是才發(fā)覺說錯了話似的,胖胖的腮幫子顫了顫,才干笑一聲,道:“聽說會昌侯孫銘走了丘猴子門路。我這不是……合計著那孫銘素來能斂財,為了幾畝地叔伯、兄弟坑了個遍,這一遭不知道砸了多少銀子過去,怕李這老實的窮鬼敵不過人家。” 劉瑾心里已是又狠狠記了丘聚一筆,發(fā)狠盡早收拾了丘聚谷大用兩個不聽話的東西,面上卻不顯,嗤笑一聲道:“延德你幾時這般膽小過?得了,老弟,把你那心擱肚子里吧,你既開了口,老哥我還能撇開你再應(yīng)別人去?多少也就是這樣了,還能讓你貼補?笑話。” 張永便也哈哈一笑,說了幾句湊趣的話,似是把這事兒圓了過去。 兩人又扯東扯西說了些扯閑篇的話,劉瑾突然話鋒一轉(zhuǎn),道:“萬歲的意思,是派人往山陜邊關(guān)仔細查一查糧倉草場,先頭西廠去查過了,這次自然不能再去,便是我也要避嫌,司禮監(jiān)內(nèi)官監(jiān)的人也不好去了。想來,當你們御馬監(jiān)出人去才妥當。” 張永原也想到這一處了,劉瑾的人雖查了天下糧草,捅出許多舞弊事,但這里頭也絕對黑下不少銀子。尤其是山西,兵部侍郎文貴口口聲聲修墩堡,那銀子哪里是送去了邊關(guān),不少都流進劉瑾私囊,這事兒經(jīng)不經(jīng)得起查可不好說。 劉瑾既說想找個御馬監(jiān)的,便是想讓他遮掩一二了。他既想借劉瑾的手收拾了丘聚,就預(yù)備著劉瑾給他找事兒了。 張永當下打了個哈哈,道:“若真從御馬監(jiān)出人,兄弟我自是要尋個謹慎穩(wěn)妥的,好生給皇上、給老哥你辦差,也不辜負了皇上與老哥對咱們御馬監(jiān)的信任。只是這事兒,是不是落在御馬監(jiān)卻也不好說吶,一般派的外差,除卻錦衣衛(wèi),便是東廠了……” 劉瑾斜了張永一眼,卻不接這話,而是道:“我瞧著,羅祥這些年做事倒也踏踏實實的,這次差事若是他去了,都是老兄弟,回來也好給他安排哪個營的好去處,免得總說咱們得勢便忘了舊人。” 張永愣了一愣,隨即慢慢的笑了起來,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條縫,越發(fā)像彌勒佛了。 羅祥是丘聚插進御馬監(jiān)的,劉瑾這是要幫他拔出去。兩人算是就對付丘聚達成了同盟。 “羅老弟委實有才干,怕只怕,他為人忒也直了些,不會轉(zhuǎn)彎兒。到了邊關(guān),再叫那群武夫吃癟,回頭武將上折子哭訴,咱們面子上也不好看么。”張永笑瞇瞇道。 劉瑾撣了撣衣角,渾不在意道:“直有直的好處,精細。” 他不怕羅祥是丘聚的人便來查他的不是,他有的是手段讓羅祥就范,沒準兒,能借著羅祥這藥引子收拾了丘聚呢。 張永點到為止,便也不再多說,拱了拱手笑道:“既老哥這樣說了,這差事,御馬監(jiān)義不容辭。” 五月十五,李過繼嗣子,設(shè)宴款待親朋。 這席面自然不會是在豐城侯府擺的,不過是他的小小宅子。 來賓也不過寥寥幾余桌,除了李夫人娘家親戚,便是他錦衣衛(wèi)中朋友下屬,甚至豐城侯府他的親兄弟都沒到齊,太夫人更是稱病未來。 不知道多少有爵人家看他家笑話。 沈瑞夫婦雖出現(xiàn)在儀式上,但是他們衣著行事低調(diào),又請李家不要宣揚他們的身份,來賓又多是低階武官,對于新科進士并不關(guān)注,便沒人知道這對年輕夫婦來歷。 這樣的局面李頗為從容,李熙卻不免有些憤憤然,本還想借沈瑞身份做點文章,卻被李喝止。 李熙在遇到沈瑞時忍不住若有若無的抱怨一句。 沈瑞卻只笑道:“有句俗話,叫好飯不怕晚,不知道李兄聽過沒有。” 李熙愣了一愣,強擠出個笑來,到底是聰明人,便也不多說,只剩滿口道謝。 沈瑞原還想留下來捧捧場吃個席,見這情形還是作罷了,與楊恬兩個觀禮之后,便告辭出來。 正好時辰尚早,小兩口便又手拉手開開心心逛西苑去了。 五月十六,忽有圣旨到了豐城侯府,昨日還對外聲稱病重起出不了院子的太夫人這會兒比誰腿腳都利索,很快穿戴整齊到了前堂。 然而,聽傳旨內(nèi)侍口中稱,要老豐城侯庶長子李接旨時,太夫人便如五雷轟頂,軟軟攤在了守寡的兒媳身上。 此后,她就真的病了,直至病逝,足有二十年再沒邁出過自己院門一步。 而李璽那守寡的夫人因著一直侍奉“病重”的婆母榻前,足足侍奉了二十年之久,也被市井傳為至孝佳話。 至于李,在這一日里,先后接了兩道圣旨。 前一道是承襲豐城侯,后一道是掌了府軍前衛(wèi)。 這次豐城侯府再擺宴,內(nèi)外院子席開百桌,京中有爵之家多半到場相賀。 當然,這日沈瑞夫婦并沒有去。 李熙被那些他熟的、不熟的兄弟,認識的、不認識的朋友灌了個爛醉,直到散席才被架著抬回房里,催吐一番,將胃里吐了個干凈,通房大丫鬟端了一碗粳米粥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胃里空空的關(guān)系,這米粥的香味竟是無比誘人,李熙也顧不得燙,三口兩口就下肚大半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