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4章
焦芳、王鏊兩個反對壽哥自然知道,他好奇的是為何李東陽和王華也反對,這兩個人,一個是李東陽的徒弟,一個是王華的徒孫啊。 莫非……他瞇了瞇眼睛,李東陽和王華那是自弘治朝就不對付,王華遲遲不能入閣,也有李東陽的手筆。想來,是都想讓自己人進,而對方人退吧? 焦芳先一步道:“皇上如此判定,讓楊詹事如何自處?” 李東陽、王華一眾人又齊齊用眼刀飛焦芳,心中無不暗罵,你兒子三甲的成績你都敢往一甲里塞,倒問人家兒子女婿優秀光明正大能入一甲的楊廷和如何自處?! 不要臉到極致也就如此了吧。 壽哥嘿嘿笑了兩聲,卻不接話,又挑眉示意旁人再說。 王鏊到底是焦芳多年屬下,開口不說楊廷和了,卻是與焦芳一脈相承的論調:“唯恐物議沸騰,倒害了他二人。 李東陽的回答沒有出乎壽哥意料:“本科老臣本當回避,皇上既許老臣仍為讀卷官,老臣便當舉賢不避親,縱觀諸貢士文章,仍當以楊慎為首。胡纘宗次之,呂楠再次之。” 通政使王敞見縫插針補了一句,“秦安胡纘宗,高陵呂楠。” 像是補充籍貫,卻并不是說給小皇帝聽的。 劉瑾一聽兩人都是陜西人,不由笑瞇了眼。 而焦芳則是幾乎要捏碎了茶盞。 李東陽并不理會,而是繼續道:“沈瑞之文,可入前十,然其行文中,少年意氣太過,所對之策多有冒進不妥之處,故也僅止于十。同為少年,莆田戴大賓卻比他要更為沉穩踏實,其中幾策言之有物,可見留心過民計民生。” 壽哥臉有些沉了下來,沈瑞的文有多對他胃口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以往沈瑞的札子推行下去都有不錯的成效,哪里是冒進?!更沒不妥! 分明就是這些老家伙拖后腿,就見不得少年人上進,什么都道是冒進! 日日念叨讓他在深宮里死讀書不要往外頭瞧,好由著他們把持朝政。 一時間他甚至覺得,當初不應該留李東陽下來,當讓他同劉健謝遷一并致仕才是。 壽哥也不言語,但是一張黑似鍋底的臉足以表達一切。 在場諸人也都是心中有數了,好幾個人已開始盤算著將沈瑞塞在一個什么樣的位置,既不讓皇上太不高興,又不讓王華、楊廷和太得意…… 壽哥看了一眼王華,面色才有些緩和,指望王華來駁倒李東陽。 王華的話,卻是全然出乎了壽哥意料:“皇上,松江沈氏,這一代,已是出過兩位狀元了。沈家雖累世書香,然則,真的能到一代兄弟三人都為鼎甲的地步嗎?老臣也恐物議鼎沸,不止沈家易被詬病,也恐有礙皇上圣譽。” 眾人都是一呆,王華這胳膊肘……這是往哪兒拐? 小皇帝的臉也是rou眼可見的又黑下去了,雙目圓瞪,充滿了怒火。 “朕只知沈瑞文章極好!可為狀元!”壽哥幾乎咬著后槽牙說出這句話。 王華目光毫不閃躲,直面小皇帝的怒火,卻仍平穩道:“皇上,如今內閣中,只有老臣曾為狀元。” 壽哥皺了皺眉,沒有出聲。 王華又緩緩道:“這兩屆內閣中,除老臣外,只謝閣老為狀元,嗯,恰是王閣老(王鏊)這一科。而李閣老、焦閣老那一科的狀元,官至侍讀學士,卒于成化十六年。前任首輔劉健那一科的狀元,官至工部尚書,卒于成化二十三年。” “皇上,您看,有沒有狀元之名又如何?” “皇上愛才之心臣等盡知,然有時盛名也易惹物議。此科時文是要刊印成冊天下可見,沈瑞之文,可能讓人心服口服?” “若沈瑞不能服眾,他日入仕便會被認定是幸進而受攻訐,更是將陷君上于幸門大開、識人不明之地!” 王華自己,就在先帝有意讓其入閣時,被劉健等指為幸進,屢次擋于內閣之外。 “幸進”這詞兒,沒有人比王華更能領悟其中苦楚。 沈瑞若是沈家第一個狀元,也無妨,本身他自童子試以來成績都十分出彩。 但如若沈氏一族短短十幾年里就出了三個狀元,必將天下側目。 尤其沈瑾沈瑞兩個,出繼也斬不斷血親關系,這是同父的親兄弟,又只差一科先后獲得狀元,可能傳為佳話,更可能的是成為市井閑話、笑話。 沈家兄弟的許多事會被人挖掘出來,本身有沈源那樣一個本生父親,身上的腌事太多了,他們的故事會變成市井中人茶余飯后的笑料談資,成為他日政敵攻訐沈瑞的理由。 更麻煩的是,小皇帝與沈瑞早就相識的事兒也一樣會浮出水面。 屆時,任憑沈瑞才高八斗,十幾年出三狀元都是皇上偏愛的鐵證,都會被扣上“幸進”二字。 這帽子,一生甩不脫。 壽哥臉色變換,半晌方問:“依卿所見,三甲為何人?沈瑞又當在什么位置?” 王華狀似無意看了一眼李東陽,道:“老臣也以為楊慎文章堪為第一,戴大賓文采斐然,可入三甲。沈瑞前十可入。” 壽哥的目光往下游移,都察院掌院屠道:“臣以為胡纘宗無論文采還是書法都勝一籌,可為榜眼。焦黃中可為二甲頭名傳臚。” 李立時道:“掄才大典考治國安邦之策,書法文采倒在其次吧?胡纘宗前十已是勉強,前三更取不得。還是焦黃中對策更佳,可為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