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瑛也擊掌贊好。

    兩人又商議了一番，只等翌日張會(huì)來說服于他。

    此時(shí)大沈狀元府上兩口子剛剛議和，小沈狀元府上小兩口正起戰(zhàn)火。

    卻是張玉嫻見夫君的任命下來了，說什么也要在家中擺酒，請(qǐng)她的親戚以及手帕交的姐妹們來熱鬧聚上一場。

    簡單說，就是顯擺一下她夫婿升官了。

    沈瑾本身就對(duì)靠裙帶關(guān)系讓壽寧侯府給“討來官兒”深惡痛絕，更哪里肯讓她這般招搖顯擺去。

    可張玉嫻又哪里肯放過這個(gè)出風(fēng)頭的機(jī)會(huì)，她可是忍了許久了的。

    兩個(gè)人又是大吵三百回合，沈瑾也沒能擰過張玉嫻，她玉手一揮，銀子一灑，這事兒就成了定局。

    有銀子好辦事兒，很快狀元府就披紅掛彩，大冬天的樹上還扎了花顯出富貴氣象來。席開十?dāng)?shù)桌，又請(qǐng)了小戲吹拉彈唱，好不熱鬧。

    沈瑾便是再不開心，也不能耷拉著臉待客盡管他自己一張?zhí)記]發(fā)，來的都是張家的親戚。但也只好強(qiáng)作歡顏，挨桌敬酒，再不時(shí)被客人抓去灌上兩杯。

    他酒量本就不高，自成親那日之后還不曾這樣敞開了喝過，沒一會(huì)兒就腳下踉蹌，得由兩個(gè)小廝架著。

    賓客中還有人起哄，“狀元公這是高升了歡喜的！”

    便又是新一輪的高喊敬酒。

    誰也不知他這分明是灌下一肚子苦水。

    堂客這邊張玉嫻更是志得意滿，滿耳聽著姐妹們的恭維話，酒到杯干，頗有些女中豪杰的意思。

    這邊正喧鬧間，忽然外頭傳來一陣哭喊聲。

    張玉嫻眉頭皺起，喝令仆婦出去看看是這街上哪家鄰里嚎喪，還想讓人打上門去。

    結(jié)果仆婦很快就白著一張臉回來了，趴在張玉嫻耳邊低聲道：“大奶奶，不好了，松江老家的老安人，沒了……”

    張玉嫻睜著有些朦朧的醉眼，兀自高聲道：“誰？哪個(gè)安人不好了？”

    賓客聞言都安靜下來，豎起耳朵來聽著。

    只剩臺(tái)上小戲猶自咿咿呀呀唱個(gè)不停，越發(fā)襯得滿園靜寂。

    那仆婦萬分尷尬，又不想在眾人面前直言，只好再次附耳言語。

    幸而張玉嫻這次聽懂了。

    可是，她寧可她聽不懂。

    她呆呆的看著滿桌酒菜，看著滿院子的紅燈彩帶，特別想尖叫出聲。

    沈瑾的祖母死了，沈瑾是唯一的孫子。

    丁憂啊，丁憂啊！！！

    她剛剛為他謀的官職啊！！！

    第六百三十一章 緱山鶴飛（一）

    十一月底，寒風(fēng)凜冽，薄雪飛揚(yáng)。

    本身在車況路況都欠佳的古代，長途跋涉便是樁辛苦事，遇上雨雪，就更麻煩了許多。

    雖然沈家的馬車被沈瑞改良過，但到底與后世沒法比，且若一直走大城鎮(zhèn)的官道也還罷了，可惜更多時(shí)候是要走各種便道甚至野路的，又因奔喪趕得急，這一日顛簸下來，真是骨頭架子都要散了。

    這樣的顛簸車上看書也是甭想了，沈瑞索性棄車騎馬跟著跑上一段路，既是松散筋骨，也是打熬身體。

    沈瑛、沈瑾都是會(huì)騎馬的，只不過到底是文人，騎馬還在少數(shù)時(shí)候，若是長途騎行卻是跟不上的。

    因著下雪，下晌申初遇到驛站便即住下，以免天黑錯(cuò)過宿頭。

    下了馬，沈瑛沒等仆從去吩咐驛卒，自家就先喊上了要熱水。又笑向沈瑞道：“到底是老了，不如你們少年人。我得好好泡泡腳解解乏。”

    沈瑞佯作詫異道：“正是青年俊杰呢，怎么就喊老了！瑛大哥這話我可不敢接。”

    沈瑛哈哈一笑，道：“好小子，竟打趣起我來了。”

    那邊沈瑾倒面露赧色道：“瑛大哥這般說，我才是真慚愧，這會(huì)兒我是腿軟的。”

    沈瑞笑嘻嘻道：“你們都是鍛煉的少了，若同我一般騎馬馳回去，也就練出來了。”

    沈瑛連連擺手，笑道：“可不得了。我得服老。”

    眾人都是哈哈大笑，走進(jìn)驛站安置。

    沈瑛沈瑾都是官身，小驛站本就不敢怠慢，這邊又手面寬，打賞不少，驛卒們更是伺候得殷勤，少一時(shí)熱水熱食便都得了，送到各人房中。

    驛吏還特地過來致歉，表示鄉(xiāng)下地方，又值下雪，沒甚好吃的，請(qǐng)大人們見諒。這一番自然不僅得了“諒解”，還順帶得了大大的紅封，不由得眉開眼笑。

    沈瑞的狀態(tài)雖比沈瑛沈瑾強(qiáng)不少，可把雙腳浸入熱水那一刻，也是舒服得長長呼出一口氣。

    往年來往松江都是乘舟而行，相對(duì)好上許多，如今隆冬季節(jié)運(yùn)河封凍，也只有陸路了。

    沈瑞并不怕吃苦，當(dāng)初跟著王守仁與陸家洪善禪師一路徒步跋山涉水，什么苦吃不得，只是，如今這番苦吃的，稱不上個(gè)“值”字罷了。

    這番，是要回去松江參加四房張老安人喪禮。

    憑心而論，沈瑞雖不至于盼著張老安人早點(diǎn)咽氣，但生母之所以早早故去不說全賴張老安人卻也差不多了（當(dāng)然，也得賴沈源這禍害）。因此他于內(nèi)心當(dāng)然是不樂意為那自私?jīng)霰∮薮篮谛牡睦掀抛颖紗适匦⒌摹?/br>
    但奈何世情如此。

    雖然沈瑞過繼了，禮法上與四房只剩族人關(guān)系，但血緣上，張老安人畢竟是沈瑞的親生祖母，他若真?zhèn)€不回去，只怕日后也要讓人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