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4章
謝遷大為驚詫,奇道:“他這是何意?”略一思索,微微一笑,道:“倒也妙。”便吩咐管家道:“將人領去西路佛堂。” 謝遷再入密室,散了眾幕僚,卻叫謝丕留下,道是待會兒往西路佛堂去。 謝丕微微詫異,說是西路佛堂,其實同樣是防廠衛耳目的密室,并且,比書房間的密室更為隱秘的所在。 可見,是要見非常機密之人了。 謝丕滿心好奇,只是已出了書房密室,在院中生怕隔墻有耳,不好隨便問出口,只忍耐著。 父子兩人出了書房跨院,正待往佛堂去,卻見一個婆子侯在院外,見兩人出來,慌忙過來行禮,道老夫人有請老太爺,四姑太太回來了,求見老太爺。 這四姑太太說的是沈理的妻子謝氏。 謝丕忙道:“侄子從翰林院歸來已去見過四jiejie了,叔父下衙歸來,因商量大事,侄子竟忘了稟報。” 謝遷眉頭緊皺,擺了擺手,打發了那婆子去回老夫人,說另有要事,今日要歇在書房,叫四娘自去,不必等他,改日再見。 待那婆子去了,謝丕才低聲向謝遷道:“叔父,四jiejie是真個心急了,您這般不見她,只怕她心下更急,您看,是不是……” 謝遷兀自走著,頭也不回,冷冷道:“她急什么?枚姐兒才幾歲年紀?!張家還敢拿謝家外孫女去沖喜不成?!” 卻說張元禎當時謀吏部尚書之位,替嫡長孫求娶謝家外孫女、沈理嫡女,意圖與謝閣老結盟。 謝氏對這樁婚事頗為滿意,又因著跟沈理慪氣,便不與沈理商量就痛快的換了庚帖。 未想張元禎非但沒能謀到尚書位置,還被皇上打了臉,焦芳升了尚書不說,還將吏部右侍郎王鏊升了左侍郎。 張元禎也是七十開外的人,閃這一下,生生給氣病了。連帶著張老夫人也因憂心丈夫的病情把自家熬病了。 老夫婦年歲都大了,這一病倒便頗為嚴重。 張家立刻愁云慘淡。 朝中卻總有那痛打落水狗之人,不斷上書彈劾張元禎,甚至說其夤求入閣,消息傳開,遂張元禎這病便更重了幾分,原本有依附的也都不再登張家的門。 張家兒子輩就沒有官位高的,看著父親病重不起,朝中局勢又這般,不免慌了手腳。 不知道哪一個出了昏招,便說要早些將沈枚娶過門來。 訂親總是不保靠的,風雨飄搖的張家隨時可能被退親,徹底成為棄子。 但若沈枚成了張家婦,張家與謝家姻親坐實,謝閣老焉有不幫張元禎的道理?退一萬步說,就是張元禎有個萬一,只要有謝閣老在,張家子孫也不至于被欺負了去,而張家下一代最出息的孫子張鏊更是前程有保。 張家算盤打得響,旁人也不是傻子。 此時張元禎以及其夫人已是病入膏肓了,說是娶親,實有沖喜之嫌。 沖喜原就是好說不好聽,況且十之八九沖不好的,可一旦人沒了,卻又要賴新娘子命硬克人。誰人家舍得讓嬌養的女兒沖喜去? 更何況,沈枚才十三歲!遠不到成親的年紀!就是鄉下人家略體面些的,都不會將這樣小的女孩子嫁出去,勿論官宦人家了。 這還是閣老的嫡出外孫女,翰林的嫡出千金! 謝丕嘆道:“張家這種境地,還有什么敢不敢的。四jiejie是厭了張家這行徑,方想退親。只是姐夫為人端方,便是這般情形,也不肯做那背信之事。侄兒原也與姐夫談過……” 張家是失心瘋了,沈理自然也厭惡,想提早娶親是斷不會答應的,但是他也不肯聽從謝氏的話,直接退親。 張家烈火烹油時湊上去定親,現下已呈敗相又忙不迭退婚,豈非小人行徑!沈理又豈肯背負這樣罵名。 張元禎剛病倒時,謝氏只擔憂過張鏊的前程,擔心過張鏊守孝不能娶親將女兒拖累得年歲大了,但畢竟張鏊真是少有的少年英才了,學問相貌都是上佳,她對這女婿還是很滿意的。 可現在張家鬧了這么一出,謝氏便斷不肯將女兒嫁過去了。 想讓她女兒去沖喜?!這家人良心就不好!而且,這次拒絕了,將來女兒嫁過去,必然要受婆婆、長輩責難。 謝氏就這么一個寶貝女兒,豈能讓她嫁到這樣個人家受委屈! 因此謝氏是無論如何也要退親的。 為此沈理、謝氏夫婦兩人不知又吵了多少架。 謝氏直斥沈理沒良心:“難道就顧自家名聲,不疼惜親生骨rou?!你如今瞧我不上也就罷了,枚姐兒可是你的親骨rou!你竟也忍心推她入火坑!” 沈理又如何是不疼女兒,卻是理智得多,一條條與謝氏剖析道:“女兒又不是這會兒就嫁過去,橫豎張鏊要守孝三年。三年之后,張家勿論家境還是朝中勢力都一落千丈,又焉敢欺侮我家女兒?! “那張鏊是你親自擇的女婿,你如何不知,學問人品皆是一流的,這樣的少年舉人天下又有幾人?將來前程可期。你還想擇個什么樣的女婿? “我又豈是為了自家名聲?這又哪里是我自己的名聲。退了親,枚姐兒的名聲才是難聽,又有什么好人家肯與我們結親了?豈非誤了枚姐兒!便是你的名聲,頂著這落井下石強行給女兒退親的名聲,日后出去應酬,這名聲便好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