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4章
謝氏皺眉道:“母親既然說了好,自然是父親也應(yīng)允的,又有什么事情能到我們身上。”又耐著性子道:“老爺,枚姐兒也不小了,其實那日上巳宴上也有幾位夫人與我透過話。我是瞧張小郎君才學(xué)上佳,門第又高,正是枚姐兒良配。老爺難道不為女兒著想?” “你真的不知道其中關(guān)竅?以張家的門第,張家小郎的才學(xué),何須尋我們這樣的人家?”沈理望著妻子,眼里滿是失望,“岳家說什么便是什么,多少年來,你始終當自己是謝家女,而非沈家婦嗎?” 謝氏又是委屈,又是憤懣,不禁高聲道:“我想為女兒尋個良人,又與謝家、沈家何干?沈家,沈家……” 怒火涌上來,謝氏忍不住尖叫起來,“你滿心滿眼都是沈家,沈家又給了你什么?!當初沈家怎么待你的?!我謝家又是怎么待你!你現(xiàn)在倒是謝家沈家分得分明了! 沈理身心俱疲,已是懶怠同她吵的,沈家宗族當初確是虧欠于他,但勿論怎樣說,當初仍是恩嬸養(yǎng)育供給了他,而他有今日,除卻恩嬸供養(yǎng),謝家提攜之恩他也斷不敢忘?!傲T了,說那許多作甚,這樁婚事且先放一放……” 謝氏冷笑道:“放?你讓這樣的俊杰人物等著你!等張侍郎變成張尚書,還有你往上湊而的份兒?你不用想了,我已將枚姐兒庚帖送過去了。我女兒的親事,我做主了!” “你!”沈理拍案而起,一時氣結(jié),竟不知說什么好。“你這……!” 謝氏被勾起了火氣,再兜不住,爆竹一樣噼里啪啦炸開,“這會兒你又這不許那不許,早干什么去了?!我叫人直到翰林院門前堵你,你不還是巴巴去了二房?!自家的事兒不管,倒是往二房跑得勤快!” “你怎么不想想,二房之所以事事來尋你,還不是因著在朝為官的就你一個了!白白給人使喚了去!二房哪兒那么多事,只你一個傻子! “二房一個兩個都是些什么人呢!你那好兄弟,那幾年白白養(yǎng)育了他,現(xiàn)在他可念半點兒恩情?他又給你什么好處了?還不是有事兒就來求你幫忙,處處拖你后腿! “他旁的不會,入了二房掌了家,倒是學(xué)會了大手大腳花銀子了!你知不知道,他昨兒把個大好的莊子給了姓楊的!這是要給楊家當贅婿去?!先前還學(xué)什么勛貴子弟,收什么流民,白花花的銀子丟在水里,又落什么好了?二房的家當早晚被他敗光了! “你既要管二房的事,倒是管管他啊!楊家姑娘要是命不夠大,沒挺過去,倒也好了,那樣不安分的人,早晚也是拖累咱們。這次再給他選媳婦,可不能由著他們來! “還有那織廠,是四房嬸子留給他的織廠,可貢品是皇差,出了差錯就是合族的事,不能由著他胡鬧,大嫂子與我說過,她娘家那邊有懂布莊織廠的,這我們得替他管起來,你別總替他去處置那些破爛瑣碎事,也當抓抓緊要的……” 沈理越聽越不對勁,越聽火氣越大,聽到最后再忍不住,伸手就將一張小幾掀翻,茶壺茶盞統(tǒng)統(tǒng)砸在地上,碎瓷迸濺,脆響不絕。 謝氏唬了一跳,呆呆瞧著他,一時回不過神來。 她從來沒見他發(fā)過這樣大的脾氣,尋常,他再生氣不過說上幾句,再不理人罷了。 “自家兒女的事情你自己就做主了,你還要伸手管二房的事?!”沈理眼中幾乎噴火,咬著牙道,“你要替二房管婚事,還要替二房管家產(chǎn)?你好大的能耐。你是閣老千金,沈家九房廟小,供不起你這樣的主母?!?/br> “你說什么?!”謝氏尖叫起來,也不作柔弱狀了,兩步跳下軟榻,撲向沈理撕打起來,“我為了誰?!我是為了誰!我為這個家為了你沈理cao碎了心,你竟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沈理,你還有沒有良心!” 沈理一把推開她,厭惡道:“你作什么潑婦行態(tài)!” “潑婦,潑婦?!”謝氏狀若瘋癲,哈哈笑了兩聲,卻流下淚來,再次撲過去抓著沈理衣襟,聲嘶力竭罵道:“沈理!你受我謝家多少恩惠,如今我人老珠黃,你倒嫌起來,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我知道了,你也想學(xué)那二房的沈洲?!好好好,怪道你日日往二房跑,就學(xué)來了這些東西!沈理,你狼心狗肺!你喪盡天良……” 沈理氣得面色鐵青,抬起右手來,可看著妻子涕淚橫流的臉,蓬亂頭發(fā)中夾雜的銀絲,卻怎樣也落不下去,最終還是掰開她的手,沉聲道:“這會兒你神志不清,我且不與你說,等你清醒了,我便寫放妻書與你。你謝家的,統(tǒng)統(tǒng)帶走就是?!闭f罷轉(zhuǎn)身跨出內(nèi)室。 “放妻書”三字一出口,謝氏便如中了魔咒一般,哭聲戛然而止,呆立當場。 待她回過神來,沈理已經(jīng)消失在門簾之后,她卻不再哭了,只覺得騰騰怒火已將她燃成灰燼,尖利罵了聲“畜生”,她陡然回身,推翻案幾,開始砸起屋內(nèi)物什來。 沈理跨進院子,卻見董mama僵立在廊下,端著托盤的手卻微微顫抖,其上酸筍湯的碗蓋碗身相撞,發(fā)出輕微細碎的聲音。 見沈理大步流星往外走,董mama也顧不得其他,慌不迭把托盤一丟,兩步趕過去搶在頭里,跪在沈理跟前。 “董mama,不必說了?!鄙蚶韽街崩@了過去。 董mama卻是再次撲在沈理腳下,磕頭咚咚作響,哭求道:“老爺容老奴說一句話,太太……太太她是病了啊……老爺不要怪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