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0章
這俞氏論容貌、論心計,又哪里比得過她,憑什么比她運氣好? 因此她越發的陽奉陰違,總想下一下俞氏的面子。 院子里,蔣姨娘正拉著女兒細細與她說“回廂房里要好好燙一燙腳,今日太冷,莫受了寒涼傷了身子”云云,迎面正遇上沈瑞進來。 蔣姨娘頓住了腳,涼涼看了沈瑞一眼,她對楊恬雖沒對俞氏那般厭憎,卻也不可能喜歡,自然連帶著也不喜沈瑞。 原本大姑娘尋了尚書之子,她是又羨又妒,怎的這樣的好事不落在二姐兒身上呢。 后來尚書一死,沈家立刻勢頹,她還幸災樂禍了許久。 可惜沈家一直富裕,年節送禮都極為豐厚,她還暗暗詛咒,怎的不讓沈家就此窮了,讓那小蹄子嫁到個沒錢沒勢的人家受苦才好。 在這里遇上沈瑞,蔣姨娘鼻孔里出氣,輕輕哼了一聲,眼皮子一撂,端出長輩的樣子來,只等著沈瑞上前來行禮便她是妾室,也是長輩的妾室,自覺受得沈瑞一禮。 沈瑞對蔣姨娘感觀也是極差,楊恬自幼喪母,這位妾室當家,用腳趾頭也能想得出來他的小未婚妻曾過著什么樣堵心的日子。 眼見蔣姨娘莫名其妙站在那里,沈瑞還有些納悶,可又哪里有閑心去猜個妾室的心思。 倒是領路的仆婦給蔣姨娘見禮問了好,見蔣姨娘這神情,不禁停下來瞧了瞧沈瑞,不敢挪步。 而蔣姨娘身邊的婆子在給沈瑞見禮后,也是死盯著他。 沈瑞微微一怔,略一轉念,心下便是冷笑,看來岳丈大人內帷真成問題,一個妾室,養得這般心大,與誰下馬威呢?笑話。 誰耐煩理會這樣的人,教育老丈人妾室也不是他這個女婿的職責,他眼風一掃,就看見了二姐兒楊悅,便是腳下不停,徑直越過她母女往里走,口中只道:“楊家二meimei不必多禮。” 二姐兒原也是不喜楊恬和沈瑞的,且現在沈瑞還算是“外男”,她躲在養娘身后避開,不出來見禮,原也不算多失禮。 聽了沈瑞說話,二姐兒一呆,隨即一雙杏眼立時豎起,怒目去瞪沈瑞。 沈瑞卻早已在幾步開外,那引路的仆婦忙也快步追了上去。 二姐兒不由氣鼓鼓,低聲啐了一口,暗罵好生無禮,哪里有逼著讓小娘子給外男行禮的道理。 待扭過頭,卻見姨娘更是面色鐵青,一雙眼睛幾乎噴出火來。 還是那養娘怕事,小聲道:“姑娘手都涼了,您看,咱們回屋罷。” 蔣姨娘目怒瞪著沈瑞挑門簾進了正房,這才狠狠呸了一聲,快步回了廂房,才低聲罵道:“如今不過破落戶罷了,裝什么大家公子!” 想著年前京里傳得沸沸揚揚沈洲被罷官的事,又向女兒補上一句,道:“有那么個叔叔,他也不會是什么好餅,家里也沒個官兒了,將來大娘子啊,有的苦頭吃了,哼哼……” 二姐兒撇撇嘴,沒接茬,直喊養娘舀水來與她燙腳,今日儀式時辰可不短,她早已是極乏了的。 上房里氣氛極是融洽。 俞氏問了沈瑞家中可好等等閑話,沈瑞沒有半點兒不耐煩,都笑著答了,又說起了近日里一二趣事,逗得滿屋子開懷大笑。 楊恬也不禁掩口,一雙眼睛笑得彎彎的。 沈瑞雖是與俞氏說著話,目光卻不自覺瞥向一旁坐著的楊恬,注意著她的一顰一笑,見她開心,他心里也頓時歡喜起來。 俞氏自然也看出來了,雖說冬日里天寒地凍的,本不當讓他們在屋外風口里說話,但在庵堂中與他們找間屋子更是不妥。 想了想,她笑道:“屋里炭火氣太重了,大姑娘怕是受不住,也當去外頭透透氣,松散松散。瑞哥兒,她兄長在前面忙著,就煩你照看著她些。” 沈瑞一笑,起身領命,又去望楊恬。 楊恬一張小臉已紅透了,起身謝過俞氏,扶著養娘出了上房,沈瑞亦步亦趨跟在后頭。 兩人行到后院一排松柏前站下,養娘丫鬟們雖是跟著,卻特特慢了十來步,既讓他們在視線之內,又與他們留出說話的空間來。 楊恬發間幾只銀釵上的蝴蝶隨著行走而微微顫動,好似振翅欲飛般,栩栩如生,卻正是沈瑞細心淘來,經徐氏手送與她的。 沈瑞腰間玉帶上懸著只簇新的修竹香囊正是楊恬親手縫制,夾在年禮送來沈府。 兩人目光都在對方身上流轉一圈,不禁相視一笑,自有一種甜蜜流淌在心間。 沈瑞早注意到楊恬眼底青痕,因祭祀素著臉越發明顯,怕是昨夜念著早亡的母親,不曾休息好。 “meimei莫要多思慮,保重身子要緊,”沈瑞聲音越發柔和,“岳母在天之靈也是盼著meimei康健順遂的。” 楊恬聽著提起亡母,眼圈便就微紅,忙用帕子掩了,低聲道:“二哥放心……我省得的。” “天冷,大佛堂空曠,炭盆怕也沒用,怕是要受寒,晚上叫人熬了姜湯喝吧。” 楊恬聞言又忍不住笑了,那抹眼睛的帕子又落下來掩口,心里甜甜暖暖的,低聲道:“二哥還叫我莫要cao心,二哥卻也忒cao心了些。二哥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個兒的。倒是二哥,一直在外頭迎送賓客,怕是受了寒涼吧。” 沈瑞原本與楊慎通信時,便喜歡給楊恬也帶上幾筆。 九月歸來以后因有通倭案,沈瑞不好多出門,與楊家書信來往更繁,遂他在報給岳父、大舅兄消息之外,總會單獨寫封短信給楊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