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4章
不能讓皇帝久等,沈瑞收了思緒,苦笑道:“皇上莫不是想著布匹生意?只是這我卻不太在行,先前我那懂經營生意的族叔已然回松江去了,我這就派人送信去問……” 壽哥拽了拽自己身上這尋常百姓穿的棉布衣衫,道:“布匹生意?如今朝上到處都喊著讓朕節儉,節儉,巴不得朕日日穿這樣粗布衣衫才好。” 他咂咂嘴,斜眼問沈瑞道:“你看這布匹生意,能有多少賺頭?” 沈瑞攤手道:“陛下若是想多些內帑,供尋常花銷,多些置兩處布莊,一年幾萬的進項許還能有。若是有針線上的能人,做些時興的衣裳,布匹的價值也就翻了倍,那一年十萬許是能有的。” 壽哥擺手,不屑道:“那夠干些什么?” 沈瑞一噎,那是十萬兩呦,這位愛玩樂的帝王到底是有多能亂花錢! 不過若想想豹房,那喂養動物的rou食就是一大筆開銷,這幾萬銀子,似乎確實不算什么。 卻聽壽哥忽然道:“陜西奏報災年,請備荒救災。戶部上了折子定了些路子,只不過……”他眉頭擰成了疙瘩,語氣不善道,“不提也罷。此來就是問你這懂貨殖的,有什么法子沒?現下銀子來得忒慢。” 沈瑞已是心中了然。 這折子的事兒他也是知道的,三老爺雖官小職微,卻是在消息靈通的衙門口,總能知道朝上發生的事。 這是時任巡撫陜西左副都御史的楊一清上的折子,言說山陜災荒,恐荒年影響戰事和民生。 如今九邊是重中之重,朝廷反應也頗為迅速,戶部立時上折。 不知道是不是受最近小皇帝頻頻動用內帑賑災的影響,戶部頭一條便是先是倡議撥內帑。 看在壽哥眼里自然是不喜。 而第二條,更是觸了霉頭,乃是倡議開中淮浙等處鹽引,先輸太倉銀二十萬兩,順便罵了那打著張家周家旗號的商人罔利壞法。 接下來一條條,無不是賣官鬻爵之類,乃至僧道名額都要拿出來賣,以籌措銀兩。 朝堂上一片嘩然,都知道國庫空虛,但這樣行徑也忒不成體統! 而壽哥更是鼻子都要氣歪了,這群老東西讓自己不要玩鷹斗獸,不要奢靡享樂,開源節流,開源固然重要,但最重要還是要節流云云。 說得天花亂墜,結果可好,這群老東西就這么給朕開源?! 他臉色鐵青,看著下面吵吵得不可開交的群臣,在朝堂上扔下句“內閣商議”,扭頭便走,也不管后面還有沒有人奏事。 可在朝上不理會,回到寢宮,他還是忍不住琢磨起這國庫進項來,但思來想去,從北想到南,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倒是因瞧見劉忠而想起提出西苑百獸園這個主意的沈瑞來。 壽哥思忖沈瑞那規劃條陳做得委實不錯,外祖、生母都擅貨殖,雖說國事與家事不能相提并論,但找沈瑞來問一問,有什么新奇點子也好。 況且,于內心中,他也更傾向于同年輕的臣子問策,朝中,尤其是內閣的老大人們,委實太謹慎了些,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用他們那穩妥的法子,什么時候能讓國庫豐盈! 沈瑞知道壽哥是個急性子,既被問到了,那些不敢妄言朝政之類的話說出來就假了,但邊關糧餉何等重要,他又如何能順口胡說。 他也只得嘆了口氣,道:“皇上恕罪。我年輕見識短淺,讀史只知這歷來邊關糧餉,都是以鹽引令內地糧商運糧過去的。” 這話出口,壽哥那邊的臉就沉了幾分,張會忍不住暗暗朝沈瑞使了個眼色。 而一旁游鉉卻輕咳一聲,起身告罪,又陪笑向沈瑞道:“我雖來過兩次沈二哥府上,卻沒仔細瞧過園子,打眼一瞧就知道這園子雅致得緊,還請沈二哥安排個人帶我與虎頭哥一飽眼福可好。” 游鉉雖外貌和高文虎一般高壯憨實,卻并非高文虎那樣心性簡單的人,到底出自公卿之家,嗅覺敏銳。 這話既是為打破尷尬的氣氛給沈瑞解圍,也是怕沈瑞被皇上訓斥,自己和高文虎在這里,沈瑞面上不好看。 說是要拉了高文虎走,卻也留下話頭,可以讓張會也借引子一同出來。 壽哥卻擺手道:“待會兒一道去看。今日喚你們來,就是集思廣益,大家都想想主意。” 這話有些生硬,游鉉只好訕訕然告罪坐下。 張會立時笑著圓場道:“皇上圣明,這三個臭皮匠還頂個諸葛亮呢!除了沈二,喏,我們仨,可不剛好湊上三個臭皮匠么。” 壽哥也被他逗得一笑,敲了敲羅漢榻,道:“甚妙甚妙,待會兒沈瑞說完了,我便來聽聽你們這湊上諸葛亮的主意。” 說罷,他又斂了笑意,正色向沈瑞道:“沈瑞,鹽引之事,朕心里有數,不必再提。” 張家和周家,他留著還有用。且鹽政之壞,也不是幾個外戚不來求討就能解決的。鹽鐵軍國大事,依不是一言而決的。 “你可還有其他主意?”壽哥說話間,不自覺帶上了帝王威儀。 沈瑞也知道提鹽引不討喜,但是邊關運糧,本就是用鹽引釣著商家罷了。不然邊關還能有什么? 沈瑞抻了抻衣襟,也頗為鄭重行禮道:“原不當讓陛下為難,更不當離間天家骨rou親情。只是學生淺見,想讓商人運糧過去邊關,就要給他們更為豐厚的利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