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賢就這么冷眼看著周貿(mào)跟在張家兄弟鞍前馬后奉承逢迎，就想看看周貿(mào)能從那個滿懷恨意的庶妹身上得到什么樣的“助力”。

    再后來，周賢就不住的后悔，若知道周貿(mào)將來會與九卿之家結(jié)下死仇，他早早就應(yīng)該料理了這蠢貨！

    奈何人沒生得前后眼。

    看到沈瑞，周賢就不禁想起沈珞，想起那日周貿(mào)頭次發(fā)自內(nèi)心的惶恐畏懼跪在自己跟前，求保全他一命。

    那年重陽節(jié)，京中子弟多相約登高賞景吃酒。在西山酒樓張延齡也設(shè)了席面，但起得晚去得晚，他常點的一個歌姬先一步被隔壁包間的一眾書生點走了。

    周貿(mào)狐假虎威慣了，自告奮勇跑過去就要人，還想逞威風(fēng)。

    而那包廂里正是沈珞和同窗，半數(shù)是新晉舉人，意氣風(fēng)發(fā)，最瞧不上勛貴外戚，加上詞鋒犀利，說得周貿(mào)無還口之力。

    沈珞也沒少斥責(zé)周貿(mào)，但好歹還算文雅。他還帶了喬家?guī)孜槐硇值埽渲袉逃赖卵赞o最為刻薄，陰損之極，說得周貿(mào)惱羞成怒，幾欲喊豪奴家丁來打上一場。

    最后還是店家出面，說盡好話，又為書生們換了兩位姑娘，書生中也有老成持重的，不愿惹事，說服同窗換了歌姬過去。

    周貿(mào)這口氣如何甘心咽下，回去添油加醋同張延齡說了。

    雖然歌姬調(diào)了過來，張延齡并沒失什么顏面，但他素來橫行，聽了周貿(mào)的話也極是不快，喬永德的話聽來也如含沙射影說他一般。

    他便悄悄使人給眾書生的馬都喂了巴豆，尤其給喬永德的馬喂的最多，打算給其個教訓(xùn)。

    眾人若是騎馬回程，路上行人多，馬速不快，不過是半路馬失前蹄，把人摔下來，旁人丟個大丑，喬永德則至多斷腿罷了。

    誰成想書生們相約去莊子里跑馬為戲，沈珞與喬家兄弟也一同去了，喬永德騎射平平，又想得個彩頭，貪沈珞的馬神駿，偷偷央磨著與他換馬。

    沈珞因是單丁的緣故，從小打磨身子骨，不能說文武雙全，卻也是騎射嫻熟，并不在乎馬匹優(yōu)劣，且素來與喬家親近，便答允了喬永德。

    跑馬速度何等快，眾馬陸續(xù)發(fā)作，而屬沈珞的坐騎腹瀉最先最猛，迅速哀鳴癱倒，沈珞毫無防備跌下馬來，恰折斷頸骨，登時便送了性命。

    彼時，沈滄已是官居侍郎，而沈珞乃是沈家三兄弟后輩里唯一一根獨苗，沈珞一死等于斷了侍郎府的血脈。

    張延齡再是跋扈，不懼侍郎這等“小官”，斷人血脈大事也不是能含混過去的，真鬧到御前，便是弘治皇帝也不好偏心維護張延齡。所以他想也不想，直接將周貿(mào)推了出去頂缸。

    周貿(mào)與一眾書生在酒樓爭妓時旁觀者眾多，本也洗脫不掉嫌疑，再迫于張延齡威勢，周貿(mào)只得認(rèn)下了這罪責(zé)。

    事涉皇親國戚，又有爭妓這不光彩的事在里頭，沈家并未聲張，只對外宣稱墜馬而亡，低調(diào)處理了此事。

    周賢卻是將事情前前后后查了個通透。

    雖然知道真相，但周貿(mào)認(rèn)罪已成定局，反口也沒可能翻案，而面對一門雙侯權(quán)傾一時的張家與只有一個侍郎的沈家，周賢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站在張家這邊，親自到沈家登門致歉，以雷霆手段迅速處置了周貿(mào)，為張家打好掩護。

    然此一時，彼一時。

    先帝大行，新皇登基，以目前種種看來，小皇帝對張家可不那么友善，而沈瑞如今得了小皇帝的青眼。

    “今日我見那嗣子……”周賢后半句話并沒有說出口。

    周賢從今天沈瑞對他的態(tài)度看得出，沈瑞是把沈周兩家人的仇放在心上的。

    他家這外戚現(xiàn)今已是全然無根，若再有人在帝王耳邊不住進言，積毀銷骨，終成禍患。

    管家咂著嘴，道：“老奴說句不當(dāng)說的，沒有那位公子出事，這嗣子如今不過是個鄉(xiāng)下小子，哪里會有個尚書爹，又哪里得來楊家這么好的親事。”

    周賢冷冷看了管家一眼，道：“以刑部尚書的眼力，若他有這樣想頭，也成不了嗣子。”

    管家訕訕的，不敢再說。

    幕僚則道：“老爺想的可是禍水東引？聽聞沈洲丟官去職喬家也推了一把。這事嘛，喬氏病重，沈洲置發(fā)妻不顧而納貴妾，本是沈家不占理，但若沈家得知唯一血脈是因喬家子而斷送……”

    他臉上露出nongnong的譏諷神色來。

    管家覷著周賢的臉色，小心道：“老奴著人去透話給那嗣子？”

    周賢臉上陰晴變換，半晌才涼涼道：“不，再等等。等沈洲回京，一并透給這叔侄倆知道。”

    英國公府，東路主院

    如今張家闔家住在一處，便是英國公府占地不小，卻也不是每個子孫都能得一處獨立院子的。

    張侖作為嫡長孫，被請封了世孫后，張家才將東路院子騰了出來，張侖成親后住在東路主院。

    而張會便也在東路得了一處兩進獨立小院，已是羨煞一眾堂兄弟了。

    張會才拐過穿堂進了東路，早有張侖身邊的小廝等在那里，笑迎上來，行禮道：“二爺，大爺請二爺過去書房一道用晚飯。”

    張會笑瞇瞇道：“大哥從營里回來了？可是嫂子又做了什么好吃食？”說話間隨手拽下身上的荷包拋給那小廝作為打賞。

    小廝忙接住了，眉開眼笑的奉承張會，嘴皮子極溜的報了一串菜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