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老太太是真著惱了，便抬高聲音道：“狀元公，我們這就去衙門過了戶吧，了了這筆舊賬，彼此安心。”

    沈瑾卻慢條斯理道：“這原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且等……”

    賀老太太只道他要等沈源，“聽聞源大爺‘病了’？狀元公莫不是要等源大爺病愈再論？”

    源大太太只覺驚喜，好像那一注財(cái)就要到手一樣。

    沈瑾搖頭道：“不是……”

    說話間，外頭小廝來稟報：“二房瑞二爺、五房全三爺?shù)搅恕！?/br>
    沈瑾遣人去給沈瑞報信時，沈瑞正在同沈全一道說話。

    聽了小廝的回報，沈全極是不滿。他既恨賀家人，又替沈瑞抱不平，因呵斥小廝道：“沈瑾這是什么意思？這事兒同瑞哥兒有什么干系，叫瑞哥過去做什么？這種時候，見到賀家人就當(dāng)打?qū)⒊鋈ィ€拖瑞哥兒下水？”

    沈瑞卻平靜多了，聽小廝復(fù)述了當(dāng)時的情景，冷冷一笑：“那我就去會會賀老太太，看她還有什么伎倆可使。”

    提起那織廠，當(dāng)年賀老太太覺得燙手，就想把個孫女嫁與沈瑞，用孫女嫁妝把織廠的事兒抹平了，沈瑞沒應(yīng)。后來在京中，賀東盛欲害賀平盛，賀平盛求救于沈瑾，又連帶上沈家二房三老爺出面威脅了賀東盛，把賀南盛當(dāng)初算計(jì)織廠少花的五萬兩銀子掏了出來，銀子給了沈瑞，本身織廠的事兒就算是了結(jié)了。

    如今賀老太太又提起，不知道是壓根不曉得賀東盛給了那五萬兩銀子，還是又有什么針對沈家四房的詭計(jì)。

    沈瑾城府不深，只怕會遭了賀老太太的算計(jì)，沈瑞雖然不想管四房的事兒，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四房再次被賀家算計(jì)了去。

    沈全卻是擔(dān)心沈瑞一人過去吃虧，便也跟著同去。

    第五百六十一章 沈氏分宗（八）

    聽聞沈全、沈瑞來了，沈瑾忙起身迎了出去。

    沈瑾滿是歉意的低聲道：“又累了瑞二弟。只是事關(guān)娘的織廠……我還是想你自己來決斷。”

    要說沈瑞全然沒有半點(diǎn)不滿，那是假的，但聽了他這話，也氣不起來了，便只擺擺手。倒是沈全，還是忍不住沖沈瑾翻了個白眼。

    族兄弟三人進(jìn)了前廳，見罷禮，按年齡長幼依次坐下，這次倒沒冷場，卻是沈瑞這個最小的弟弟先開了口。

    沈瑞卻也并不是對著賀老太太說話，反而笑向賀九太爺?shù)溃骸袄先思乙幌蚩珊茫渴呃蠣斂珊茫吭诰├飼r，聽聞賀侍郎提挈十七老爺。”

    賀平盛在族中排行十七，“提挈”二字要得音極重。

    賀九太爺嘴角抽了抽，強(qiáng)忍著不去看賀老太太，口中應(yīng)著“好好”，心中想著后生可畏啊，這一手離間計(jì)使得爐火純青。這是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兒子的事，也莫要忘了他們沈家的人情。

    賀老太太卻是壓根不知道京城的事兒，也沒甚反應(yīng)，只當(dāng)尋常問候。倒是一旁賀北盛白了一張臉，想起京城舊事，又是慚愧又是驚懼。

    沈瑞將眾人神情盡收眼底，心知賀老太太果然不知道賀東盛行事，便笑道：“賀太淑人想轉(zhuǎn)讓手中織廠？可與京中賀侍郎商量過了？”

    賀老太太見了沈瑞就知道這事兒麻煩了，沈瑞小小年紀(jì)卻滑不留手，同他說話總要打起精神來，聞言便淡淡道：“這點(diǎn)事情，老身還是做的了主的。你既來了，想來也是小沈狀元的意思，雖則你出繼了，可到底是孫氏的親生骨rou，這織廠也有你一份……”

    “太淑人，”沈瑞打斷了她的話，收了笑容，“早年間太淑人與我提這織廠，我便說過了，張家人騙賣，不是賀二老爺接手也有旁人。已是賀家的織廠了，買賣落定，何談‘完璧歸趙’。我是二房的人，原不當(dāng)管四房的事情，不過事涉我本生母，瑾大哥謹(jǐn)慎，叫了我來，我便說一句，‘退還’二字，太淑人用的不妥，況且，這也不是‘退還’的事兒。”

    沈瑞聲音漸冷，“賀二老爺對沈家做了什么，太淑人當(dāng)日在堂上也聽到了。沈家子弟不收這不明不白的‘退還’。沈家信國法、信公道，一切都聽由欽差大人判處。該是沈家的，沈家不會推拒，不該是沈家的，沈家也不會伸手！”

    一番話擲地有聲，可裂金石。

    沈全幾乎忍不住要跳起來喝彩了。

    沈瑾也暗暗點(diǎn)頭，自己怎的就沒瑞二弟想的這樣周全，早當(dāng)這樣將賀老太太堵回去。

    源大太太頗有些不自在，既是有些rou疼那一注財(cái)，又是因著沈瑞話里話外要官府審判賀家，她，到底是賀家女，賀家倒了她也沒娘家撐腰了。

    而同樣是賀家人的賀九太爺卻是暗贊一聲，心下又調(diào)高了對沈瑞的評估。

    賀老太太臉色難看至極，冷冷道：“沈、賀兩家世代姻親，本當(dāng)相互扶持，守望相助，如今賀家有難，瑞哥兒如此說是要讓親人寒心嗎？”

    沈全早看不慣賀老太太倚老賣老那一套，憤然插口道：“老太太說的好，好個守望相助！我沈家遭難時，守望相助的賀家在哪兒呢？賀二老爺是相助多扔幾塊石頭下來，生怕我二哥不死！”

    沈全如此說雖然無禮，卻因是沈琦胞弟，可謂是苦主，倒也沒什么不妥。

    賀老太太雖惱怒，卻也不能說什么，畢竟賀二老爺算計(jì)沈家的心思在公堂之上都是說明白了的。

    沈琦廢了一條手臂，斷了前程，賀家與沈家宗房還有姻親這層皮，哥兒傷的也不甚重，而跟沈家五房這仇是如何也化解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