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6章
更不要說沈玲這無妄之災,歸根結底還是沈源引來的,本不是沈玲的過錯,沈瑞所為也不過是一時援手罷了。 說話的功夫,就聽到小兒啼哭聲,隨后乳母抱了小楠哥過來。 看到何氏那一瞬間,小楠哥哭聲更大,從乳母懷中伸出手臂,往何氏身上撲過來。 何氏連忙抱過兒子,低聲哄著兒子止了哭,方跟眾人告罪,又教小楠哥兒喊人。小楠哥兒原本是愛笑不認生的性子,此刻卻帶了幾分怯意,只摟著何氏的脖子,將小臉依偎在母親肩膀上,不肯叫人。 何氏見他不聽話,有些惱,可是眉眼間更多的是悔恨與疼愛。 沈瑞瞧著不對勁,心里記下。郭氏則是皺眉,隨后又放開。只有沈淵,看著小楠哥落地的,視之若親孫,眼見母子之間這般相處不免擔心小楠哥兒以后教養。 雖之前有了過繼沈玲為嗣的念頭,可因為沈玲橫死沈淵就怕了,沈淵實不敢用小楠哥的性命安危做賭注,只覺得自己是報應到了,因年輕時背信棄義注定孤老,可是也不能任由何氏教養小楠哥兒。 像沈理之母那樣能教養出狀元兒子的寡母有幾個?更多的是將兒子視為命根子,嬌生慣養養生廢材的更多。 等到三人從小宅子出來,沈瑞便吩咐人去打探這些日子何氏可有什么不對。之前他只想著女子“為母則強”,卻忘了何氏不過二十來歲的弱質少婦,一時軟弱想不開也是有的。 郭氏在旁聽了,勸道:“問問就算了,只當不知道。就算之前有什么想不開的,瞧著她現下樣子,也是想開了。” 沈淵后知后覺,疑惑道:“不至于吧,都過了這些日子?要是有什么想不開的,也不會等到現在?” 郭氏看了沈淵一眼,沒有應答。 倒是沈瑞,這會兒已經想到緣故,道:“以前小楠哥兒只有這一個母親護著,她就算想要尋思也不敢。如今不是二叔來了。” 沈淵啞然,好一會兒方苦笑道:“到底是年輕糊涂,這孩子還是跟著親生爹娘的好。” 沈瑞送郭氏回五房,沈淵直接回了沈理宅子。 聽說了賀九太爺登門之事,沈瑞也擔心沈瑾為難。等到知曉賀氏父女都有做戲之意,并無為賀家求情,沈瑞才放心。 沈全譏笑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古人誠不欺我!” 嘴里這樣說著,沈全卻是個最心軟不過的性子,向來有幾分憐弱惜貧,猶豫了一會兒道:“原本只怕繼嬸子不善,才想著瑾哥兒還是敬而遠之的好。如今既知曉她是個明白人,到底是長輩,是不是多敬著些?” 沈瑾聞言,有些猶豫。 這些日子,為了防止沈源給大家添亂,沈瑾將四房內外一把抓,行事頗為霸道,真要細究起來算不上孝道。家人仆婦那里,因為小賀氏不當家,確實少了幾分畏懼恭敬。畢竟小賀氏只是填房,又有個已經成年的繼子在這里,仆婦們只當兩虎相爭,自然覺得沈瑾穩勝,才有了選擇。 沈瑾知曉小賀氏處境為難,也教訓過幾次下人,因為他不放手管家權,也沒人將他的話當真。可要是讓他將家務就此放手,沈瑾也放心不下。 沈瑞旁觀者清,看出沈瑾猶豫,道:“等官司完了,瑾大哥就要回京,到時候內外事還是要繼太太cao心。這幾日,就讓她繼續享幾日清福吧。至于其他的恭敬,瑾大哥還是掂量著,照我說,寧可客客氣氣疏離,彼此都小心著周全,也比親近了生出別的事情好。” 既然小賀氏心存顧慮,行事小心周全,就讓她繼續周全下去好了;真要讓她當家作主,再得寸進尺生出別的念頭來,只會給沈瑾添亂。 長幼尊卑,只要小賀氏在沈瑾繼母的位置上坐著,就不是真正的弱者。真要是憑借著輩分對沈瑾指手畫腳,對沈瑾來說,即便能解決,也是隱患。 另有個不好言說的理由,就是小賀氏與沈瑾年歲相仿,沈源又是個混不吝的,如今父子兩人已經撕破臉,要是沈源拿這個說事,即便沈瑾清白無瑕,也是兩敗俱傷的局面。 小賀氏到底有沒有算計不好說,沈源這里確實最好提前預防三分為上。 沈瑾聽了沈瑞的話,先是一愣,隨即苦笑,點了點頭。 沈全則是不贊成的望向沈瑞,有些話別人說的,沈瑞卻不好說。幸好沈瑾沒有誤會,否則這些話傳出去就是沈瑞見不得本生親長好,有挑撥離間的嫌疑。 沈瑞對沈全安撫的笑了笑,四房只要沈源還在,就是個大坑,自己是出來了,沈瑾這個“獨子”卻沒有機會出來了,能提點就提點兩句吧。 第五百四十五章 明鏡高懸(二) 三日后,松江知府衙門大堂,沈家的案子正式開審。 堂上,是京城來的欽差為主審,江蘇學政、松江代知府為陪審。因為松江前任知府趙顯忠“誣陷”沈家“通倭”人證物證俱全,所以沈家少了“通倭”嫌疑,反而成為苦主,沈淵、沈理、沈瑾三位在職官員也無需規避,得以在堂上得了座位旁聽此案。 就算是江蘇學政,對于沈家叔侄旁聽之事也無異議。他雖與賀家有姻親,可與沈家也有舊,且與沈理還有同年之誼。在賀家冤枉的情況下他樂意幫賀家一把,可也沒有與沈家死磕的意思。 因為是公開審案,堂下自有百姓圍觀。說是“百姓”不錯,可也不是尋常百姓。除了沈家各房頭都有人在之外,剩下的就是松江各族各姓的當家人。這樣影響松江未來格局的大事件,有幾個人能耐下心在家里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