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9章
沈湖遲疑了一下,看了沈瑞一眼,方搖頭道:“都是婦人之間有口無心之言,族兄勿要與之計較。瑞哥兒是什么身份,珠哥兒是什么身份,要說珠哥兒嫉妒瑞哥兒我信,要說瑞哥兒嫉妒珠哥又哪里有必要?”說到這里,自己帶了黯然。 沈瑞已經是官家子弟,即便嗣父已故,還有沈淵、沈潤兩個做官的嗣叔叔在,以后即便科舉成績不好,還有恩萌入監一條路;除了二房長輩,另有沈理這個受過沈瑞生母孫氏大恩的族兄、還有沈瑾那個記在孫氏名下的本生兄長在。 即便沈湖一心覺得兒子優秀,也不會認為他有值得沈瑞嫉妒的地方。知子莫若父,反而是自己的兒子,因前些年過嗣不成,有了心魔,對當年留在京城二房的沈瑞與沈玨多有不忿。沈玨已經病夭,沈珠幸災樂禍后放下了;剩下的沈瑞,則沒少被他念叨,心中始終憋著一口氣。 之前沈湖只覺得是二房長輩有眼無珠,才使得兒子不忿,可如今想想兒子幾年都放不下,還嫌棄三房行商賈事沒有長輩出仕。 “狗不嫌母丑,兒不嫌家貧”,這句俗語也不能道盡人心。 湖大太太見丈夫黯然,只當沈洲、沈理“以勢壓人”,面帶不忿還要歪纏,沈理卻懶得與之繼續磨牙,端茶送客。 沈湖眼見沈理要惱了,拉著湖大太太起身告辭。 沈家的案子三日后就要開審,要是沈珠真的無辜,只是作證的話犯不著就此拘押,可要是不無辜,會不會牽連到父母頭上?想著這兩月在外躲避,沒有家族可依靠的日子,沈湖不由打了個寒顫,一時心亂如麻。 湖大太太被丈夫拉出來,嘴上依舊喋喋不休:“老爺真是是,即便二房二老爺是當官的又如何?這里可是松江,二房走了這些年,還想回來欺負人不成?這里可是沈家老家所在,還有族長在上頭呢?” 沈湖只覺得頭痛欲裂,皺眉道:“快閉嘴!胡吣什么?如今這是什么時候,有賀家在那里,不是沈家自己人斗自己的時候?” 湖大太太撇撇嘴,帶了不滿道:“不是沈瑞他們的事,就是宗房做的手腳,將珠哥兒攀扯進去,好讓沈家不能全心對付賀家。賀家與沈家世代聯姻,可其他房頭要不是老一輩子的事,要不是四房繼太太那樣是旁支,只有宗房,大太太與大侄媳婦都是賀氏女,定是不愿意看著賀家真的輸了官司,就此敗落。” 沈湖本就是個耳根子軟的,況且妻子的話也不是無的放矢,一時之間竟是信了,連家也不回了,帶著妻子直接奔宗房去了。 沈理家里,客人走后,幾人的表情并不輕松。 在沈湖夫婦眼中,沈家與賀家這樣闔族相斗又有人命填在里頭就是天大的事,有欽差過來親自審查,沈家與賀家定要分給你死我活。可實際上,又哪里會有這樣簡單。既涉及藩王在里頭,又有之前松江被劫掠一事,這個案子已經不是欽差可以定奪的,多半是走個過場,然后一干人定押解回京城秘審。 之前趙顯忠能受閆舉人蠱惑,將松江被劫掠之事推到沈家頭上,就是有京城黨爭的影子在;等到了京城,各方人手摻和進來,到底是個什么結果還真是說不好。況且又涉及最敏感的藩王不軌事,沈家一不小心就會被牽扯進去,受了池魚之殃。 歸根結底,不過是沈家沒了個尚書,剩下子弟即便出色,品級在這里,無需人忌憚罷了。 沈理與沈洲都是官場中人,自是見多了“人走茶涼”之事,叔侄兩人此時此刻竟是不約而同生了幾分向上之心。 就是沈瑞,心中也帶了幾分悔意。既是在與小皇帝的先前交好帶了企圖之心,就不該端著架子做淡定,要是能舍下臉來多親近幾分,去依靠小皇帝的時候也能多幾分底氣,如今那點舊情分不頂什么,全憑小皇帝喜怒。 不管案子能審到哪一步,沈玲尸身有殘之事卻是不免要公之于眾,沈淵想到這里又是一痛,對沈瑞道:“你玲嫂子那里有些事怕是瞞不住了,你去一趟五房,請你嬸娘走一遭,緩緩與她說清楚。” 沈瑞是族小叔子,沈淵是族伯父,松江諸族親中,兩人是小何氏的靠山,可到底男女有別,不好相告,只能請郭氏幫忙。 沈瑞應了,獨自往五房去了。 到了五房門口,就見沈全與沈瑾匆匆出來,正與沈瑞迎頭碰上。 沈全面帶隱忍,周身多了陰郁;沈瑾亦是眉頭緊皺,憂心忡忡。 看到沈瑞,沈瑾松了一口氣,道:“快攔著全三哥,幸好你來了。” 沈瑞頗為意外:“可是擔心三日后的審案?”那樣的話不是該去找沈理,怎么見了自己就放心了? 沈瑾還不及回話,沈全已經是咬牙道:“宗房欺人太甚!” 滿肚子的怨氣,竟然是沖著宗房而去。 沈瑞驚訝,族長沈海之前卻又不當之處,是不宜再居族長之位,可眼下也不是計較的時候,總要官司告一段落再議此事。 沈全氣的漲紅了臉道:“方才得了消息,宗房大太太帶著長媳回賀家去了,這個時候,竟是這個時候!她們想要干什么?多少人家看著,宗房這樣對賀家,這官司還怎么打?老而不死為賊,這句話果然有道理,賀家那老太太先是打發兒子往學政衙門去,隨后又不知怎么勸動咱們那位好宗婦,眼看著這就和解了!這叫什么事?讓外人怎么想?她們還到底是不是沈家人?族長又想要算計什么?還是私下里受了賀家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