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5章
宗房富庶,固然有幾代人的經營,可在祭田這里得了便宜,也不是什么秘密。既得了大便宜,適當的時候承擔責任、庇護族人也是宗房的責任。 沈海這次人心盡失,并非私下的手段被族人所知,而是因為前面“縮頭烏龜”的行為,讓族人心寒。這該占的便宜都占了,遇到事情卻不點不承當,這算什么族長?正如沈海自己方才說的,如今私下里議論宗房,覺得族長應該易位的不是一個兩個。 方才斥責沈理時,沈海還怒發沖冠、理直氣壯;眼下被沈瑞揭開面皮,卻是臉色由紅變青、由青變白,哆嗦著嘴唇,眼神飄逸,不敢去看沈淵、沈理。 沈大驚,眼見如此,哪里不明白沈瑞說的都是真話。盡管是親老子,又是為了自己的安危才會如此,可沈也不能昧著良心說沈海對了。 因著沈海的年紀、輩分加上有沈玨的緣故在,沈淵本還覺得沈理、沈瑞兩個有些不恭,現下聽了沈瑞的話,卻是立時紅了眼,帶著不可置信道:“瑞哥兒,你說的都是真的?沈海真的花銀子走動要讓沈玲頂罪?” 沈瑞冷笑道:“五百兩銀子打點衙門小卒,兩千兩的銀票孝敬了閆舉人,五千兩的銀票給知府太太賀壽,讓人傳話樂意舍了玲二哥,要不然趙顯忠怎么敢任由閆舉人刑訊玲二哥?閆舉人與沈家有怨,趙顯忠可曾是沈家座上賓!” 前有沈玲嫉妒構陷,后有生父嫡母除名,再有族長發話舍棄,沈玲不死誰死? 沈淵悲憤之下,只覺得血氣翻涌、嗓子腥咸。 沈海一下子老了十幾歲,后退幾步,萎坐在座位上,帶著頹意道:“都是我的錯,是我老糊涂了,對不起沈玲……” 事關生死的罪名,誰會想到其中另有內情,他并非是故意要害沈玲,而是真的以為是沈玲交友不當才引來禍事。 如今不及外人審案,沈海的作為瞞不??;待到案子公審,此事又哪里能遮掩過去? 沈瑞也不過早說幾日罷了,沈海閉上眼睛,滿心絕望,一步錯、步步錯,宗房名聲毀于一旦,自己是不是真的錯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 漸生嫌隙(三) 賀家,內宅。 不過幾日功夫,賀老太太就清減了一圈,原本花白的頭發盡白了。到底是年過古稀,又是遇到家族存亡之事,如今不過是強撐著,否則早就病倒了。 眼見賀氏終于歸省,賀老太太跟見了救命稻草一般,拉著侄女的手淚如泉涌:“囡囡,你二弟是我生的,侄子莫若母,若說他貪財惦記沈家的產業我信,要說他不顧情分謀害沈家人性命,他還沒有那個膽子!” 賀氏想起失蹤的長孫,即便始作俑者不是堂弟,可那被收買到衙門出首沈“謀害親侄”的書童卻是與堂弟脫不了干系,一時憤恨不已,咬牙道:“難道哥兒不叫他舅舅,小棟哥兒不叫舅姥爺?為了銀子,半點情分也不顧,得了小棟哥兒失蹤的消息,不僅不為孫兒擔心,反而借此構陷親外甥,這樣的白眼狼兄弟,我真是要不起……”越說越恨,原本因病虛弱的身子都開始發抖。 賀老太太撫養這個侄女養大,最是曉得她的性子,嘴巴上這樣罵著,可要不是心軟也不會這個時候拖著病體回娘家。 “都是他混賬,眼紅沈家的良田,算計了一次又一次。歸根結底,還是賀家后繼無人,越發沒落,那混賬才越發放不下族長榮光,看重這些黃白之物,生怕賀家被人欺了去?!辟R老太太跟著罵道,心中不是不悔。要知道賀家與沈家一樣,都是書香之族,早在沈氏崛起前,就是松江數一數二人家??墒呛髞黼S著子弟不肖,嫡支出了個賭徒,漸漸沒落,要不是家族長輩出手處置族人,隨后與新興的沈家聯姻,依附沈家,早就跌落到三等人家。 賀二老爺一直念著沈家的地,也是有前因的,不說別的,就是沈家幾千畝祭田,就是賀家族上產業。每一代賀家掌門人,說起被賣的族產,都要唏噓一二。世人眼中,沈賀兩族百年聯姻,密不可分,卻不知曉暗地里最盼著沈家沒落的不是旁人,就是賀家。賀家倒不是不顧姻親,想要將沈家人置于死地,而是想要恢復族上榮光,希望一支獨大,能從依附沈家到被沈家依附。 可沒想到沈家祖墳冒了青煙,一代比一代子弟繁茂成才,竟然成了不可撼動的大族。 賀氏身為賀家女,自然也聽長輩提及賀家祖上的風光,自認為擔得起宗婦身份,向來是以賀家嫡長女的身份自傲。她自是盼著賀家越老越好,自己的腰桿子也能一直硬挺,所以對于堂弟對沈家四房的算計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這不代表她樂意堂弟算計到自家頭上。丈夫兒孫與娘家堂弟,到底誰近誰遠,她還能分得清。 要是只干系賀二老爺一人,是死是活,賀氏都不會在意;可要是沈家“落井下石”,想要將賀氏一門拖下水,那賀氏也受不了。 沈賀兩家百年姻親,其他房頭也有嫁女娶媳的,就如四房現在主母就是賀家庶支女;可關系最親密的還是宗房,不僅賀氏這個族長太太是賀氏女,就是宗婦小賀氏也是賀氏女。要是賀家被問罪落敗,賀氏婆媳以后如此在沈家自處? “如今知府衙門那邊萬事俱備,只待學政大人過來共審此案,伯娘這里可有應對?”干系重大,賀氏只有忍了憤怒,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