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6章
沈瑞叫人預備馬車前往知府衙門前,曾叫人去沈琦那邊通知沈琦。 沈琦好好的一青年舉人如今殘疾又喪父,王守仁對趙顯忠的惡感又多了幾分,對于幕后的罪魁禍首寧王更是深惡痛絕。 沈琦認識王守仁,昨日在堂上也見過,倒是見張永陌生。 待聽王守仁介紹,知曉是宮里出來的大太監,沈琦的呼吸立時急促起來。并不是他有心諂媚內官,而是這些日子他備受煎熬,既惦記被綁匪綁架后就音訊全無的妻兒,也擔心會因自己的緣故使得父母傷心,或是連累兄長與弟弟的前程。要不是嬌妻弱子除了自己全無依靠,自己早就一死百了,不會茍活到現在。沈家出事兩個月,蔣家就在杭州,也沒有打發人來過問一聲,多半是怕連累,連侄女也一并舍了。 自己有幸等到出獄一日,來不及安排人去尋找妻兒,就連累老父千里奔波,孱弱的身體受不住,就此撒手人寰。 沈琦又愧又悔,可案子一日未決,心中的擔憂也翻倍,怕連累老父送命后再連累其他親人。即便欽差是認識的王守仁,沈琦經過這幾個月波折,也不敢有什么希望,只盼著審來審去不要將沈瑞也拖累下來就是好的。 松江數百軍民傷亡,并不是作假,而自己在松江出事之前,確實送了幾萬兩銀子給匪徒。要是兩伙認是一伙,那自己拿的那些銀子就真的是資敵,又哪里能說得上是無辜?。 眼下,知曉趙顯忠“刑訊逼供”、“攀誣沈家”不單單是與沈家有利益關系、容易被人說嘴的王守仁,還有天子身邊內官,這說明松江的情況會直達御前,不會讓人有機會借此攻訐沈家其他人。 一時激動,沈琦身子一歪,竟生生地暈了過來。 眾人嚇了一跳,沈瑞忙叫人去客房請張太醫過來。 張太醫受沈家二房委托,隨著沈理一行南下,與五房請的柳大夫一起照看沈鴻身體。后來沈鴻夫婦在天津下船,柳大夫見有張太醫在,自己不愿意班門弄斧,就與沈鴻夫婦告辭回了京城;張太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再次陪著沈鴻夫婦南下。 沈鴻病故,有奔波的緣故,也有身體孱弱引起舊疾的緣故,張太醫沒將人就回來,到底不自在,本想要返回京城,卻被沈瑞再三挽留,才答應暫時留下來,照看雙雙臥病的郭氏母子。 等張太醫給沈琦看過,看了靈堂一眼,方猶豫了一下,皺眉道:“琦二爺并無大礙,不過精神激蕩受不住才昏迷,說一句多嘴的話,琦二爺身下身體精神損耗厲害,不宜大喜大悲,還是當以靜養為主。” 百善孝為先,即便擔心沈琦身體,張太醫也只能旁敲側擊提點,不好說出沈琦身體不能守靈之類的話,否則倒像是挑唆沈琦不孝。 沈瑞聞言皺眉,并不是他教條,非要讓沈琦守靈不可,而是沈琦現在精神狀態不大對,因沈鴻之死太過愧疚。要是不讓他出來守靈,說不得就要憋出心病來。加上現在五房舉喪,子孫一個俱無,除了幫忙張羅的沈瑞、沈瑾,就是其他族親,即便僧道齊全,也是難掩喪家冷清,沈琦既是沈鴻唯一在旁的親子,不解決孝子的問題,也無法真的安心休養。 沈瑾低聲嘆道:“要是全三哥能早些回來就好了。” 打發往京城報喪的人與往南京去尋沈全的人同時出發,南京離松江畢竟有些距離,即便沈全得了消息往回返,能趕在“頭七”前回來就不錯了。沈琦的樣子,卻堅持不了七日。 事有輕重緩急,沈琦的心病可以慢慢治,身體卻要先熬住。這般想著,沈瑞心里有了決斷,對張太醫道:“勞煩張太醫重新看下方子,適當添加一兩味藥,讓琦二哥先休養幾日,養一養精神再來守靈。” 張太醫是受了沈家二房的委托來松江不假,可眼下沈家族長在、大沈小沈兩位狀元在,沈瑞就這樣吩咐,讓在藥湯里加安眠藥材,這……這樣妥當嗎? 張太醫還在猶豫,沈理已經點頭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保重自己就是最大的孝順,瑞哥兒提議的對,就麻煩張太醫改個方子。” 沈海在旁聽了,眉頭皺的夾死蒼蠅,覺得這實在不像話,哪里有老子死了,兒子還安生休養的?自古以來的孝子,因為守喪死的不是一個兩個,也不見誰這般金貴。 這會兒功夫,沈瑞已經與張太醫一起送沈琦回內院。沈理則暫代主人身份,招呼王守仁、張永到偏廳用茶。九房太爺不知是畏懼官威,還是不愿意看沈理就須得意,尋了個由子帶小大哥回去了。沈海自詡為沈氏族長,不愿灰溜溜地走掉,就跟著進了客廳。 待聽沈理問及昨晚知府衙門動靜,知曉閆舉人慫恿匪徒襲擊知府衙門才鬧出昨晚動靜,且不過是一場鬧劇,眾匪連帶著閆舉人都已經被抓,沈海不由暗暗竊喜。 這閆舉人越鬧騰越好,等到將寧王鬧出來,這“松江匪亂”一事就沒沈家的事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 黃雀在后(一) 沈海暗暗竊喜,沈理卻是擔心,問道:“會不會打草驚蛇?” 閆舉人不過是一條小魚,現在收網能逮住后邊的大魚嗎?即便曉得寧王有造反之心,可是也要證據確鑿才好定罪,否則叫天下藩王看到寧王以后下場,少不得有人疑惑,以為是朝廷借此削藩,到時候人人自危,說不得真要出大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