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6章
聽著似乎有道理,不過是歪理,趙顯忠卻是向來耳朵軟,竟然覺得確實有道理。之前因擔心想著與沈家“化敵為友”或與賀家結盟不過是下下策,能有其他法子自保當然更好。只是同沈家群龍無首不一樣,賀家可有個侍郎在京中,趙顯忠未免躊躇:“如此一來,豈不是得罪了賀侍郎?” 閆舉人淡笑道:“若是侍郎,東翁自是當忌憚一二;若不是侍郎,也就無足為懼。” 這話說到趙顯忠心中,忙不迭點頭道:“雨幕說的正是。” 到底覺得閆舉人合心合意,想著他昨夜徹夜未歸,趙顯忠帶了幾分戲謔道:“雨幕今日心情似乎格外之好,看來昨夜不虛此行。” 閆舉人輕咳兩聲:“東翁說笑了。” “嘖嘖,揚州美人名揚天下,雨幕生在揚州長在揚州,遍賞群芳,卻能被張氏迷住,可見張氏不是尋常美色。雨幕你既要討美人歡心,也莫要做那不解風情的莽男子,什么釵環金珠也送些。擱在外頭,到底不如早納到身邊踏實。”趙顯忠笑呵呵建議道。 在外頭是個情報點,自是不能挪到知府衙門來,閆舉人便道:“她是好人家女兒,這般不明不白跟了我,到底是委屈了她,等年底我給內子去信,告知家中,年后再行采納之禮。” 等到半年,松江事了,就無所謂納不納了。 這是要讓張氏最少守滿一年的夫孝?趙顯忠心中不以為然。夫喪不足月,就勾搭上;剛滿百日就滾到一起,那張氏本不是貞潔之婦。只是閆舉人到底是讀書人,樂意這些窮講究,趙顯忠也就不多事,隨他自己安排罷了。他自己還是多費費心,想著欽差下來如何招待,如何回話周全。 賀西盛這里,既然是心虛,自然就叫人盯著沈理、沈瑞兄弟這邊動靜。只是沈理安排的人都是京城過來的生面孔,并不在宗房這邊出入,因此倒是沒有叫賀西盛的人發現什么。 賀西盛此時,心里才稍稍踏實些。他知曉沈理在等欽差下來,心中卻是奇怪兄長的家書為什么一直沒下來。按照長兄的秉性,點欽差的旨意下來,就會先一步打發人回松江送信,將欽差的消息詳細告知,好讓自己早做準備,這次卻是過了這許久,還是沒有家書下來。 賀西盛雖沒有出仕,可因長兄是京官,自然也關注京城動靜,知曉內閣三位閣老各有立場。他自然是盼著李閣老這邊的人下來,與賀家有份香火情,凡事都好照應;或是謝閣老那邊的人也可,看在沈賀兩家姻親面子上也不會太為難賀家;最擔心的就是劉閣老的人下來,到底會如何行事,就叫人摸不準。 不管沈家、賀家,還是知府衙門,都以為欽差會是三閣老的人,臨到松江會擺開儀仗,因此各自打發人往碼頭上候著,等著官船的消息,卻不知曉欽差早幾日就換了民船,如今已經進了松江城。 松江城里,雖過了兩月,可被焚燒的城墻,還有被熏黑的商鋪,都帶著“倭亂”的痕跡。原本繁華富庶的大府,因此這般禍事,不少商人撤離,街頭的鋪子至今還關著三、四成。街道上冷冷清清,沒有個三兩年緩和不過來。 張永是頭一回來松江,感覺還不深刻;另外一人卻是在松江小住過,不由唏噓。 兩人都穿著常服,自然是換下官場稱呼,張永低聲道:“伯安覺得松江知府的折子奏有幾成真?” 沒有錯,這次新皇秘密欽點的欽差不是別人,正是由兵部郎中王守仁。王華做過新皇東宮時的老師,又沒有在三閣老之間站隊,自然就得了新皇信任。對于王華之子王守仁,新皇也多有青睞。只是為了防止三閣老“搗亂”,這欽差是接的秘密旨意,并沒有明白禮部與內閣,因此竟是無人知曉。 小皇帝天子驕子,自有自己的驕傲,也相信自己的眼光不會看錯人。雖說因身份有別,之前隨意出宮無憂無慮的日子一去不復返,可是他還是沒有忘記沈瑞這位宮外“好友”。如今松江有事,沈家有難,他既知曉沈瑞回老家,自然不會讓別人“欺負”了沈瑞。 至于趙顯忠構陷沈家的那些話,小皇帝一個字也不信,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沈家出息點兒的子弟都在京城,又有兩個狀元支撐門面,這般世代為宦的士紳之家,就算是瘋了,也不會勾結倭寇禍亂老家。那般行徑,與掘墳挖墓無異。 張永是新皇在東宮時的大伴,沒見過沈瑞也聽說過沈瑞之名,因此之前與王守仁說話就帶了立場。王守仁聽出他話中對沈家的維護,雖一時想不到緣故,可不好再隱瞞自己與沈瑞的關系,便直接說了兩人的師生關系。張永恍然大悟,這才明白皇帝選王守仁為欽差,不單單是因王華的緣故。 兩人目標一致,護著沈家不被誣陷,調查出倭亂真相,相處說話倒是更融洽。 張永此時問話,并不是疑沈家什么,而是想著趙顯忠會不會在傷亡數字上造假,畢竟看起來,松江城里被禍害的不輕。 王守仁想了想道:“城里的傷亡數字應該差不多,就算有出入也是城外的人數。” 畢竟是驚天大事,總要有欽差下來查詢,城中傷亡都是有跡可循,想要瞞報少報風險太大,至于城外的傷亡人口,能不統計自然是不算在里為好,省得數據更加害人。 張永聞言,面上一黑:“這趙顯忠真不是東西,難道城里人性命是性命,鄉下人就不是人嗎?查,咱們好好查,他要是真的瞞報城外傷亡,雜家饒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