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4章
沈海精神一震,道:“什么叨擾不叨擾,六郎太過見外了,屋子早就叫人收拾出來,你們兄弟先去梳洗!” 眼前這兩位除了是族侄,還是沈家的依靠,這次沈家有了大麻煩,沈海還指望走他們的關系,自然是奉為上賓。 沈全回家整頓家務、訊問下人去了,沈瑞隨沈理入客房。一路風塵,少不得梳洗整理。賀氏已經得了消息,吩咐廚房置辦席面,親自送過來。至于珺二奶奶,本有八月身孕,可在官差上門拘押丈夫那日動了胎氣,早產生下一個女嬰,如今正在月子里。至于那個女嬰,七活八不活,次日就殤了。因此,要說宗房沒有因倭亂傷筋動骨,也不算完全,主要是倭亂后影響巨大。 賀氏對著沈瑞有些冷淡,望向沈理的目光卻是滿是期盼。 到底是長輩,族兄弟兩個客客氣氣見禮。賀氏倒是沒有向丈夫那樣失態,可提及沈珺,依舊是紅了眼圈,話里話外,盼著沈理應承一二。 沈理尚且沒弄清楚緣由,哪里會在賀氏跟前放下保證,只問賀家那邊動靜。 賀氏眼淚終于止不住,滾落下來:“沈家既損失慘重,賀家又哪里能全然無損?要不是老宅守衛多,竟難以幸免,可南城的鋪子,也被搶光;后街旁枝族親,也有數家被搶奪,折了主仆數人,有兩個將及笄的侄女,也糟了毒手,如今生死不知。就算是找回來,這輩子也完了。我們老爺糊涂,明明知曉賀家也遭難,正是兩家該齊心合力的時候,卻胡亂猜疑起來。” 賀氏既是賀家女,又是賀家現下當家人賀二老爺的堂姐,自然是相信娘家。沈理沒有再掰扯什么,只說自己會盡力。 眼見飯菜要涼了,賀氏也知趣,尋了個由子回房。 天熱勞乏又心煩,族兄弟兩個都沒有什么食欲,不過是動了兩口,就撂下筷子。 沈理沒有急著叫人往知府衙門送帖子,換了素服,等沈全回來,帶兩個族兄弟往八房去了。 八房老太爺是族中最高的長輩,如今死后家屬舉喪,本應該停靈“七七”,可老太爺臨終前發話喪事從簡,加上因是暑熱,遺體不好保存,八房并不富裕,就算想要厚葬也無心為力,只停了七日就出殯了。不過因熱孝未過,八房依舊上下縞素,知曉沈理幾人過來,沈流、沈寶父子一身重孝迎了出來,跟著出來的還有七房的沈琴。七房老爺早年在京城以舉人身份補學官,如今在任上,并不在家中。 同宗房毫無無損的祖宅相比,八房、七房的院子就狼狽的多,兩房之間隔著的薄墻也倒了,還沒有修葺。 沈寶本是胖墩墩的,如今雙頰也憋了下去,眼神也變得空洞失了靈氣,對著族兄弟幾個木木的。還是沈琴在旁低聲解釋道:“嬸娘病了,寶哥兒除了服喪,這些日子還在嬸娘床前侍疾,實是累的狠了,才會失禮。” 眼下哪里是計較禮儀周全不周全的時候?沈理先帶著沈瑞、沈全兩個往老太爺靈位前祭拜,上了香,隨后才隨沈流回了客廳。至于臥病的沈流之妻,幾人只是外侄,又沒有帶女眷,不好驚擾,便只能口頭問安。 直到賓主落座,沈流看著沈理欲言又止,不過目光掃過沈全、沈瑞時又遲疑,看了看沈寶道:“你們兄弟數年未見,也相親相親,下去說話吧,不要拘束。” 看來是有些私話要對沈理說,沈寶起身應了,要招呼族兄弟幾個出去。 沈理心下一動,道:“可是老太爺生前有什么交代?” 沈流張開口,又合上,依舊是望向沈瑞、沈全兩個。 沈理道:“瑞哥兒雖年歲不大,卻是二房以后的當家人,最是穩重不過;就是全哥兒,性子縝密,打小幫著父母打理家業的,現下又是五房在松江的主事人,也不是那等守不住話的。” 有一句話沈理沒有明說,到了這個時候,哪里是瞞東瞞西的時候?獨木難成林,不管有什么內情,都應該清清楚楚的說。如今這件事,罪名在長房、三房、五房上,這三房子弟需要脫罪;仇恨在剩下幾房中,這幾房需要報仇,歸根結底不與早就遷居京城的二房有什么相干,可沈瑞依舊是聽了徐氏吩咐,就千里迢迢的趕回來,為了不過是盡心盡力幫助族人。總不能主動回來幫忙,還稀里糊涂的被埋在鼓里。 沈流慚愧道:“是我糊涂,只想著瑞哥兒年歲還小,又擔心全哥兒沖動,才吞吞吐吐的。這事不單兩位侄兒當曉得,就是琴哥兒、寶哥兒他們兄弟我也不敢生瞞著。你們兄弟幾個都坐下吧,這畢竟不是一家一戶之事,說不得關系到整個族人安危,早做籌謀也好。” 沈寶與沈琴兩人面上都有些發蒙,沈全想著“沖動”二字,越發擔心身陷牢獄的胞兄。沈瑞則是忍不住想起八房這位睿智老人,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同宗房上下混亂無章相比,八房這邊雖是重創,卻依舊是井然有序。這老爺子留下的話,就算不是至理名言,也當能指點迷津了。 沈流依舊帶了幾分小心,起身走到客廳門口,眼見外頭沒人,才轉身低聲道:“老太爺沒敢告訴別人,只告訴了我,老太爺說來人雖喊了幾句倭語,可語音生硬,不像是倭寇,這些人身形不高,可舉動也不似倭人,看似亂糟糟,卻是透著令行禁止,全不似民間悍匪。” 沈寶、沈琴還稀里糊涂,不清楚這句話為什么要遮遮掩掩,沈理幾個知曉本朝律法的,卻是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