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5章
宗房大太太這幾年喜靜,又素來是重規矩的,聽到動靜不由皺眉,望向門口。 尚未見人通報,就見珺二奶奶滿臉急色闖了進來,宗房大太太剛要開口呵斥,就聽珺二奶奶焦聲道:“太太,老爺在前院對二爺動家法,動上板子了,快去救救二爺吧……” 宗房大太太“騰”地一聲站起來,一邊腳步不停往前院去,一邊開口道:“好好的,二爺怎么會惹老爺生氣?” 宗房三子,長子在外做官,幼子殤亡,只有次子在松江侍奉父母,打理內外事務。即便沈珺并非處事依舊有不足,可到底是年過而立,宗房大老爺平素里多為倚重。 這幾年因給太爺守孝,又傷心幼子之殤,宗房大老爺身體不大好,更是將家事族務盡數交代給沈珺。沈珺早年行事還有些輕浮,近年越發穩當,接人待物十分周全,族親鄰里提起沈家珺二爺,也都是舉起手指贊一聲好的。 沈氏一族族長一直是宗房一脈,只是這一輩兄弟中,身為嫡長的沈珹出仕,并不在松江,可宗房大老爺的年歲卻不像是能等到長子致仕歸鄉的,因此各房私下也有過猜測,不知宗房大老爺會不會將族長的位置直接交到次子手中。 珺二奶奶跟在婆母身后,并沒有立時回答。 宗房大太太本就心中著急,見兒媳婦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由著惱:“吞吞吐吐作甚,有什么說不得的?還是當家奶奶做久了,權當我這婆婆是死的?” 珺二奶奶臉色漲紅,忙道:“媳婦不敢……二爺是為了……是為了往賀家送壽禮之事,惹得老爺發了火……” 宗房大太太神色一僵,沒有再說什么,手中的佛珠卻是攥得更緊了。 賀家二老爺賀南盛是五月初一生辰,雖沒有生在端午節,可到底是“惡月”所出,換做尋常人家,早就被嫌棄了,只是他是賀家嫡子,有父母兄弟護著,并未吃什么苦頭。饒是如此,早年生辰也是避諱,并不怎么cao辦;這些年他執掌賀家,威風凜凜,巴結奉承的人多了,生日也開始做起來。 過了月亮門,就聽到前面傳來“啪啪”打板子的聲音。 宗房大太太忙加快腳步,就見堂前空地上,沈珺伏在一個長凳上,旁邊一個健仆手中輪著六、七寸寬的板子,往沈珺臀上落下。 不知打了多少下,沈珺下身都是血漬,身上冷汗如同水洗一般,臉色雪白一片,生死不知。 宗房大老爺背著手站在堂前,面上冰寒,看著兒子如同看著仇人。 宗房大太太站在那里,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身子搖搖欲墜。 珺二奶奶心疼丈夫,眼見婆婆站住,堂前的板子還一下一下的落在丈夫身上,忙上前扶了婆母,“小聲”道:“太太,您這是怎么了?” 宗房大老爺轉過頭來,看到妻子,眉頭微蹙,隨即嘴角帶了譏諷。 宗房大太太定了定神,想要上前,卻是身上發軟,扶著兒媳婦的胳膊,勉強兩步上前,道:“老爺要是生氣,就怪我吧,是我讓珺哥兒往賀家送禮的……阿南先前行事是有不對之處,可到底是骨rou至親,老爺要是生氣,好好與他講道理就是,何必因一時氣惱撕破臉,平白得罪了,損了兩家情分……” 話未說完,就聽到宗房大老爺冷笑道:“我倒是不知,賀家怎么就得罪不得,還是我沈家如今要看賀家臉色過日子?” 宗房大太太忙道:“老爺,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宗房大老爺臉色越發難看:“賀南盛自持有個侍郎胞兄做靠山,如今可恁是風光,在賀家說一不二,對沈家的事也指手畫腳起來,哼!想要將沈家當成軟柿子捏,卻是做他娘的春秋大夢!” 家主與主母說話,那執行家法的健仆也不是傻子,就停了板子。 得了緩和,沈珺悠悠轉醒,正聽到父母爭執,眼見宗房大老爺越來越惱,掙扎著從條凳下來,跪下道:“老爺,是兒子的錯,兒子再也不敢不聽老爺吩咐了……” 宗房大老爺黑著臉問道:“還知道錯?你珺二爺不是向來當自己是聰明人?你還有錯處?怕是在珺二爺眼中,我這老子又臭又硬不懂事,還得全靠你這當兒子的圓滑周轉才沒有得罪了賀家!” 沈珺哪里敢應,忙叩首道:“兒子斷不敢做此想!” 宗房大老爺冷哼一聲,瞪著沈珺道:“你要記得,你是沈家子孫,你姓沈!賀家是你的舅家不假,可也是兩姓旁人!要是外人捅刀,還要尋思尋思瞄準什么地方,都是所謂‘自己人’捅刀才是又快又狠!他既是能明目張膽的算計沈家,這親戚就做不得了……別想著他算計的三房,就不予宗房相干,同為沈家子孫,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個道理還要我教你不成?如今你不思為族人出頭,反而想著狗屁親戚情分,巴巴地送上門去讓人恥笑,這樣愚不可及,下次挨刀的就是你自己!” 沈珺喃喃道:“老爺,總不至于……” “哈?不至于?難道他早年沒有算計四房嫁產,現下給三房下taonong產業是假的,還是他給沈瑾做媒是‘好心好意’?”宗房大老爺譏笑道:“你只當自己是賀家外孫,難道賀家與四房的姻親是假的?就是三房老太爺早年喪了的發妻,也是賀家庶房出來的,論起來賀二還要管老太爺叫一聲堂姑祖父,這坑的哪個不是姻親?”